如此平平一句,好似并不在意,众人想起先前虹菱弄得她险遭大祸,又脸面无光,心下唏嘘,一阵劝慰之下,朱闻携了她折返房中。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疏真半晌不语,蓦然说了这一句,她随即目视朱闻,微微冷笑道:“睦元殿虽不是固若金汤,却也是王宫重地,好好一个大活人,居然平空失踪——若不是有家贼刻意放纵,一个柔弱女子哪能来去自如?!”
朱闻知她心绪大坏,也不以为忤,“如何确定她并非被人挟持绑走?”
“这样拙劣的棉被替人招数,任哪一处的秘密势力都不屑使用。”
疏真顿了一顿,眼角眉梢带些淡淡无奈,却在下一瞬转为冷洌冰寒,“是谁蛊惑着她离开我身边,我心里大概有数……哼,再次得宠便以为可以呼风唤雨了?!也许……该让她尝尝由高处跌落的滋味。”
朱闻立刻便听了出来,“你怀疑是萧淑容?”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疏真斜睨了他一眼,怒容之上,却又染上了三分暧昧,“她一心想降伏你,我便成了你最大的破绽,而虹菱简直是现成的把柄。”
她似笑非笑的细细打量了朱闻几眼,叹道:“说起来,你这一阵的桃花真是旺盛,除去这位美艳宫妃,还有人对你眷情依依,明里暗里从虹菱下手,非要我肝肠寸断才好。”
她虽是调侃,声音里却带三分严霜,轻缓森然之下,满室凝滞。
……
萧淑容最近倒是称心如意,满心欢畅。
睦元殿那一夜因人失踪,折腾了满宿,随后朱闻便对她旁敲侧击,言语试探,而萧淑容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轻声娇笑着,不动声色的弹了回去,“二王子,你宠姬的家人,合该由你负责,这么跑了丢了,我这做长辈的也很难替你寻回呀……”
朱闻一时气馁,此后却好似不再与她作对,趁着对付北狄的当口,她的兄长安乐侯也稳坐了武库掌事之位,算是正式入了军中——当然,这并不需他远赴北疆浴血奋战,静坐王城调拨军械即可。
无怪有人说……武库武库,又富又闲。
萧淑容把玩着兄长刚才派人送来的镶金小盔甲,心下暗笑:说是给闵儿玩赏,也等得这孩子长到十五六岁才能穿得上。
“罢了,有这个心也好。”
她的眼随即移开,停在了一叠银票上,面额不等之下,一共八千两,却是让她在宫中手面阔绰不少。
“下人的打赏头面,也该发下去了……这些子奴才,若是没钱拢住,很难替人办事。”
她轻声低喃道,正要动手将另一盒珠宝合着银票一起收好,却听内侍气喘吁吁奔至门外,焦急道:“淑容……不好了。”
“何事如此夸张?”
萧淑容柳眉倒竖,正要大骂晦气,却听内侍颤声道:“国舅爷被人告发贪渎,如今王上大怒,要将他收监呢!”
第107章 妖心
安乐侯生性庸碌,贪花好色之下,所费宝钞也是不少。萧淑容一听此事,立刻便信了七八分。她咬牙暗咒几句,随即便急急朝前殿而去。
“你倒是有个好兄弟。”
朱炎的话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却平空让人脊背发凉。
萧淑容不敢争辩,只是细声嗫嚅道:“让他全数退赔吧……”
“这么大笔银两,只怕他一人也吞不下吧……”
朱炎淡淡说道,萧淑容心头咯噔一声,冷汗透着纱衣而出,她斗胆接过帐目一看,却是“啊”了一声,几乎要昏死过去。
“这个孽障……”
她气若游丝的呻吟道,一片茫然中心头却是灵光一闪——
不对!
胞弟禀性如何,自己当然心中有数。他虽然挥霍无度,也时常暗中揩油,但这么大的数字,他也无胆染指——失踪的军械辎重,几乎已是武库的一半积存,这般神不知鬼不觉,也非是他一人能为!
她正要开口辩驳,朱炎轻笑一声,接下来一句,却是令她如坠冰窖,僵硬若死——
“才上任半月,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这个弟弟,其志非小啊!”
萧淑容再也支撑不住,连忙双膝落地跪下,翠袖拂风之下,环佩叮当之声大作,发间珠光映出她满面哀愁,越发惹人怜惜,“他入主武库不久,决计做不出这般骇人之事,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哦……那这些人的供词,也是栽赃嫁祸了?”
朱炎轻描淡写地将一叠雪片般的素笺扔下,上面乃是安乐侯的胡朋狗友、私贩军械的豪商、以及配合偷运的武库兵士的供词。萧淑容一一看过,心越沉越下,额头沁出了一层晶莹香汗。
她无力的闭上眼……这个圈套,实在是太过狠辣。
一开始示之以弱,让她亲弟顺利入主武库。虽然她也曾想过其中凶险,无奈“插手军中”这个诱饵实在太过香甜,她也只得吞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以诸般诱惑拖安乐侯下水,等他荷包困窘之时,自然便有人引他把脑筋动到军械上——自己弟弟虽然不肖,却也只敢窃取少数偷卖,其余大部的军械,却是落入他人之人!
她睁开眼,却看入朱炎冷然无绪的眼中,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只怕他在意的,不仅是国舅的贪渎,还有这些刀戟辎重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