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熟悉的味道,吹着熟悉的风,我开始想起一些细碎的,从前的事,不知是梦是醒,那些记忆真实而生动。
其实,在嫁给刘珩之前,我见过他的。
不是那些剑刃饮血的噩梦,不是上一世的破碎记忆,而是想起来让人嘴角翘0起,有些暖意的幼年记忆。
我恍然意识到,尽管出于无意,但我对刘珩的记忆搜索似乎有些刻意,刻意到忽略了其他人的身影。
那年我十岁,夏初至,微风徐徐,河畔青柳。
崔嵬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坐在庭中发呆。恰逢我和丫鬟在水边纳凉,见他时而沉沉思索,时而面露笑意,时而摇头叹气,颇感有趣。
我悄悄潜过去,轻轻敲他后脑问道:“哥哥可是在学堂被先生骂了有什么难处,说出来给我听听。”
崔嵬这人直0肠子,不爱扯谎,他看了我一眼讪讪地道:“过些日子便是端阳节了,圣上要亲临学堂督导皇子们读书,太傅说圣上这些日子龙颜不悦,让我们各自回家想想办法,怎样让圣上展露笑容。让我背书就罢了,还要费心思想这些,真真难为人。”
“哥哥是陪皇子读书,取得皇帝的青睐是他们必备的本事,太傅这么教没什么错。只是为难了你这将军家的孩子。”
我父亲自来严厉,不管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少能见他展露笑容。因此崔嵬在这些事上没有半点想法。
这倒合了我的心意,我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后,大摇大摆地在崔嵬面前转了一圈道:“哥哥如果带我去学堂玩,我就帮你想办法。”
崔嵬急得跳了起来:“那怎么行,从没见过女孩子去学堂的!”
我指了指陪在他身边背着书筐掌墨的书童,“把你的衣服给我。明日我就穿这身衣服,不乱讲话,保证不给哥哥惹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便换了书童的衣服,和崔嵬一起去学堂,说真的,对于怎么哄得皇帝开心这件事,我也没什么主意。我只是想同崔嵬去凑热闹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崔嵬这人随便应付一下也不会把我怎样。
我这个直0肠子的兄弟一路上黑着一张脸,好不担忧,不断教育我:“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是骗人,不诚实。”
我想把他的书筐抢过来,他一定要自己背着。
“哥,你这样显得不真实,书筐都是书童背的,你快给我吧,没多重。”
“不行。”崔嵬冷冷地说道。
算了,我也不跟他多费口舌,崔嵬从来说一不二的,只做他认为对的事。
为防止崔嵬继续训我,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什么诚不诚实的,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崔黛绾骗人,崔嵬是帮凶。”
“谁是帮凶?”说话间我们俩已经走到官学门口,不知谁家的小公子冲了出来,一把揽住崔嵬的脖子。
这小公子白纱中单外面套着淡青色的半臂锦,腰间嵌着蓝宝石的银柄龙纹佩刀森森地泛着寒光,看着好不清爽,一张脸蛋白0皙干净,黑眼珠透着精明狡黠,是个文弱的俊美少年。
他一手搭在崔嵬肩上,一边微微笑着打量我。
我暗暗吃惊,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
崔嵬慌慌张张地跟我说:“这是六皇子。”
“我叫刘珩。”刘珩声音清脆干净,“这书童以前来过吗?”
“没……没有,蚍蜉病了,让他来顶替几天。”
“刘珩……”我脑海中不断重复这个名字,只觉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深沉的记忆,在当年我尚且幼稚的心绪中开启了,现在回忆起来,似乎那些关于前世的梦魇,全都是从那个夏天,第一次与那俊秀的少年见面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写一下绾儿十岁时的回忆。绾儿常常做恶噩梦,所以记忆力并不怎么样,但是对年幼的刘珩印象还是很深刻滴~
第9章 第九章 南书房
我兀自在门前踟蹰,崔嵬已经被刘珩拉走了。
“崔嵬,我有件事要求你。不过你得给我保密。”
“殿下有何吩咐。”
刘珩回头对我笑了笑,凑到崔嵬耳边说道:“你不是有妹妹吗,帮我找一身女孩子穿的衣服来……”
我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啊,年纪轻轻的,就染了奇怪的嗜好。
太傅项长卿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约莫三十几岁,丰神隽美,气宇轩昂。这些皇子和陪读的大臣的儿子,似乎也都从父亲那里继承来了不凡的气度,虽然有的喜动,有的喜静,但不管是嬉笑打闹的,还是捧书静坐的,比之凡人家的孩子,都透着一股灵巧与自信,大概王侯的后嗣,天然就非池中之物。
太傅讲到了《孝经》中的三才章第七:“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于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
“崔嵬,你来说说,这段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