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明之前,她没联想到那代表自己被整了,也不知道他如此机敏,竟先她一步,想到许多。「错的人不是我。」她为自己辩解。
「那就是你被栽赃、陷害或犠牲了。」
这一次,她别开眼神。
他问,「是什么?」
「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何必问?」
他盘起手,「我是总理所有事的人,愈能掌握情况愈好。」
「这关系到隐私。」
「我不会说出去。」
问题是,她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离开台北前,撇在冯阿姨办公室里令她震惊不已的那些话,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实情,真正令人难堪的,她没有说。
她相信,冯琳雅不会告诉母亲,自己曾经做了那样的事。
尽管当时进入那房里,她才是衣着整齐、理直气壮的人,却也是唯一惊惶而逃的人。她没有做出任何必须感到羞愧的事,却有洗刷不掉的浓浓恶感。
她很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曾看到什么,更不要提对他说了。
管时锋换个方式继续追问,且不以此为耻。「我可以叫人把你的行李从山上运下来,最晚后天就能送你走。」
「我不能回去!」她的反应一如他预料的激烈。「我说过,这样很羞辱人!」
他不懂此事与羞辱有何关连。
「既然如此,」他挥手让服务生上甜点,下垂眼神中藏着一抹锐利,「你可以开始解释到福家村的缘故了。」
***
七、八个小时的山路车程,直升机不到一小时就能抵达。
回到福家村差不多傍晚六点,工班已经下工,管时锋直接进办公室。
朴恩正埋头在写工作日志,魏哲辛则是摆弄笔记型计算机,见他进来,同时眼睛一亮,后来还是朴恩抢了先,将工程状况汇报给他。
朴恩是福家村在地人,管时锋一边听取他的报告,一边想,这个年轻人迟早会走出村落,成为一号人物,他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相比之下,来参观兼度假的魏哲辛就放松多了,等朴恩离开后才闲聊道:「你把医生带回来了?」
「嗯。」
「我以为你会把她留在城里,安排她离开。」
「本来打算那样,不过,她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是什么?」
「她没说。」
「你同意让她留下?」
管时锋耸耸肩。
魏哲辛摸摸键盘,「我看了卷宗,用她的名字查了一下,是有点古怪,我马上调出来给你看。」说着,他动手操作。
「免啦,小鬼。」管时锋一屁股坐在大椅上,双腿交迭在桌缘。
他一直在想江心瑀不欲深谈的眼神,几番逼问之下,仍不说。他狠下心来施加压力,她还是死死抗住,连口风都没露,逼问到后来,她竟然微微颤抖,看来是非常难以启齿的内情,绝不仅于公事牵扯。
他一眼即看穿她一板一眼,要是事情能搬上台面讲清楚,她不会退走。他心里有了猜测,这事很可能与男女关系有关,难怪她处理不了。
那正好是他在意的。他露出坚定的眼神,「我要自己去了解。」
***
刚回福家村,管时锋送她回诊疗室,要她休息片刻就到食堂吃饭。
「我不知道食堂在哪。」她抗议。
「每个人都去的方向,就是食堂。」说完,他赶回工地办公室。
江心瑀本来不想去,可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想做的事,多拖一天,就更没勇气面对,要就趁现在。
昨天见面,福家村的人不欢迎她,她也没好好表现;这次再见,尴尬绝对免不了,可她既然坚持留下,就得想办法适应。
走进食堂前,她深呼吸几次,幸好没人注意她。
低着头,跟着排列队伍前进,让几个女人将饭菜打进餐盘,她默默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只想习惯人群,安安静静解决这一餐。
管时锋处理完公事进来,第一眼就看到江心瑀,也立刻看穿她的意图。
「工头,回来了喔!」
「阿赖好吗?有没有救?会不会变傻?」
「你送走那女医生了吧?新医生什么时候会来?」
长形食堂里挤了几十个人,见管时锋出现,声浪逐渐响起。
江心瑀缩得更渺小,可奇怪的是,她每缩小一点,声浪就更往她涌近一点。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管时锋向她走来。
她摇了摇头,但管时锋不让她耍孤僻,「江医师在这里。」
「咦?」旁边的人这才注意到她。
管时锋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身,「我承诺过你们,会找来一个好医生,江医生就是那个好医生。」
「她是女的!」有人喊。
「女人也能当医生。在外面很多地方,女医生跟男医生一样优秀。」管时锋主张。
「可她医术不熟练啊。」
「她把阿赖处置得很不错,阿赖到院后,立刻脱离危险期。」管时锋严正说明。
「那是他命大吧?」
「没错。如果他不够幸运,怎么会刚好在江医师来了才受伤?」
管时锋在维护她?江心瑀闻言,微微一瞠。
回福家村之前,他严厉的质问让她几乎招架不住,逼问之紧,完全不若之前的轻松模样。她本来以为,始终没说出因由的她走定了,却没想到他竟然退了一步,点头让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