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芜脚步一滞,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垃圾桶旁的大树后面,尽管天色已晚,小区里也没有路灯,四下黑黢黢的一片,她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当然,她目之所及仍旧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连轮廓都要融化在黑夜里。
就在孟芜陷入混乱之际,高善冲的电话却似乎打完了,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直到高善冲快要走近自己时,她才回过神来,然而她已经来不及离开了。
“姐夫!”
她索性跨出树影,仍旧像往常一样的叫了他一声。
这声招呼好像吓了对方一跳,高善冲嘴里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哦,哦,小芜。”高善冲似乎才感到寒冷,抬手立起外套的领子,像是想躲进洞穴的困兽。
孟芜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笑着对他说:“我刚下来倒垃圾,快上楼吧,外面冷。”
高善冲似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而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一前一后的就进了楼道。
之后姐夫他们就没再多待,和孟妈妈聊了聊家常就带着豆豆回了自己家。
孟芜送走姐姐,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就也赶着末班车回了自己市中心的鸽子窝。
这天夜里孟芜辗转反侧,在一片漆黑中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最后索性坐起身,把地上的二哈踹醒,“狗狗,咱聊聊天?”
顺带一提,‘狗狗’就是孟芜家哈士奇的名字,简单粗暴,几乎就等于没有名字。
无辜被殃及的狗狗半睡半醒,不情愿的支起前肢,算是坐了起来。
孟芜干脆把窗帘拉开,把朦胧黯淡的月色迎进卧室,她是租客,东西不多,卧室里家具就只有这张单人床和一个五斗柜,四壁空空,在黑暗中像是一个铁盒子。
孟芜也坐到了窗前的地上,紧紧挨着狗狗,一人一狗肩并肩的坐在窗前月色里,孟芜莫名的觉得有点滑稽喜感,自己看着背后的影子就笑了出来,笑声一飘走,就又觉得有点儿寂寞。
“狗狗,”孟芜揽过哈士奇肥厚的脖子,“你说,我是不是太敏感?事情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样,对不对?”
可狗狗却不是个好听众,它现在困得不行,眼睛眯眯着,头也耷拉下来,孟芜像白天那样理它脖子下面的毛,它只是侧过头,看了主人一眼,就又别过脸去了。
孟芜仍旧一下一下的捋着狗狗宽宽的背,有些迷茫的望向城市里的月亮,“高善冲给谁打电话?姐姐今天不太高兴,是因为这个吗?她知道了?她是知道了不捅破,还是压根就蒙在里?……”
一连串的问号冒了出来,而回应她的只有狗狗发出的咕噜声。
孟芜又转过头,手轻搓着狗狗的大脸,把额头抵在了它头上,“你说话嘛!我一个人多没意思,说几句,来!”
狗狗的皮毛又厚实又柔软,孟芜感觉一阵温暖从额头传来,一直流进有些疲惫的心里。
“妈,姐,我们家的女人都倒霉。”
这是孟芜和狗狗聊天后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
“可我不会这么倒霉,我不一样。”孟芜对自己说。
这是一句真心话,她一直都这样觉得。
她小的时候,每每听到妈妈躲在厕所里隐忍的啜泣声,她就莫名的烦躁,而且也认定了一个看法:老实软弱是妈妈的致命伤。
她自信自己和冯芝兰不一样,她自信,坚强,独立,从不唯唯诺诺,更不会依仗男人生活,她对自己的性格有着一种近乎自负的自信,她绝不会步妈妈的后尘。
然而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自己的致命伤就是这份带着盲目的自信……
之后的几天,孟芜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姐姐谈,或是先给妈妈透点口风,然而又怕自己把事情挑明,会让姐夫真的摊牌,反而让姐姐陷入被动。
时间就在摇摆不定中滑过,然而之后的日子,她又忙得没时间考虑私事,事情就这样放了下来。
在经历了近两周的加班之后,孟芜身心都到了一种极限状态,终于盼来了一个可以整点准时下班的周五,还是托太子爷何副总大人家里临时有事,才放他们早早回家。
何肃下午四点多接了一个电话,是老皇帝何政打来的。
孟芜自然不清楚来电的是谁,她只是远远的在走廊里看到他对着手机说了很多,然后就一脸吃瘪的表情挂断了电话。
孟芜觉得今天的何肃很顺眼,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情况,但她挺喜欢看二世祖兼渣男吃瘪的,顺便还能混个早早下班,于公于私她都该谢谢电话那头的无名好人。
她今天第一次看到何肃的脸上出现微笑以外的表情,哦,不算她偷偷录下视频的那次。
何肃每天都顶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但孟芜明白,这笑浅得很,根本不及眼底,跟女生出门前涂的防晒霜没什么区别。
下班没过一刻钟,孟芜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人就不能幸灾乐祸!
本来以为可以好好休息的孟芜被自家妈妈吆喝着去见豆豆的班主任。
“不是,这也不是期中期末,老师请家长做什么?”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豆豆把一个同学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