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杨飒脸色难看了一些，他审视着孙绮波。杨飒毕竟是卫所里的百户，寻常什么阵仗未曾见过，他目光无形中有种压迫感。孙绮波两手攥紧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望着杨飒。
不过是个寻常吃不得苦的小白脸，杨飒心里嗤了一声。
拿出来的东西不算多，孟锦年转了个身，发现孙绮波早就躲回了房间。而杨飒与立在门前的人，正在交谈。她走过去，才发现那是戴江，戴江看见她亦非常惊讶。孟锦年微微点头示意，刚跨过门槛，忽然一只胳膊横在了面前。
这只手骨节分明，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肤色较深。
她转头看向杨飒。
杨飒徐徐侧过头来，居高临下，微微眯眼笃定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他活了这么多年，于人情往来上，虽不说人见人爱，但除了一心想要摆脱他的贺家，还真没碰过这么大的钉子。
“杨大人多虑。”孟锦年淡淡道，“天色已晚，还请让个路。”
杨飒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胳膊却挡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他目光幽深微微眯起来，有种挑衅、好整以暇、危险感。锦年与他对视片刻，直接抬手推开他的胳膊，他没有坚持，而是顺势收回了胳膊。
孟锦年走到对面房间里，然后转了个身关门。
杨飒还立在门侧，目光盯着她，入鬓的双眉微低，然后嘴唇动了动。不轻不重的声音传过来，却让她心底一滞，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这是杨飒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他说的是——孟昭。
两扇门缓缓阖上，杨飒的英俊的面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孟锦年微微垂眼，停了片刻，才转身走到桌前坐下。
对于孟锦年与杨飒的关系，孙绮波颇为好奇。
桌上点了灯，不胜其扰下，锦年将被劫持到土匪窝里的事情，说了一二。孙绮波惊讶下显得有几分兴奋，她喃喃道：“想不到你说的是真的。”
孟锦年“嗯”了一声，整理好床榻，然后躺了上去。明明赶了一天路，疲惫至极，思绪却越发清晰。
靛蓝色荷包，明明是贺雪瑶送给邵修文的礼物，为何会在杨飒的手里。
或许，他已经知道真相。
但若是连荷包都知道，那么杨飒所说来贺府之前，就已经清楚一切了。而他如今还带着荷包，难道对贺雪瑶，真有如此大的执念。
亦或者她根本就猜错了，杨飒心中念念不忘的，原就是贺雪瑶。
思绪越来越乱，孟锦年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眸。心里默念几句，这与你再无关系，多想无益。
进入房间后，杨飒一眼就瞥见床榻上的枕头，歪了一点。想必就是方才，孟昭就在此坐过。戴江与申屠刚也都过来坐下，他们将犯人安排在下等房的大通铺，由自己人轮流值夜。
杨飒负手在房间里巡视，戴江视线掠过他，忽然道：“那晚姓孟的少年离奇失踪，如今却在此遇到，也算是有缘分。”
杨飒走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解释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只是望着杯中粼粼的光一饮而尽，戴江视线扫过杨飒腰间的荷包：“想不到，大哥还留着那位姑娘的荷包……”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依大哥所说，那位姑娘与孟昭有种微妙的共通之处，大哥不曾察觉吗？”
杨飒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眸。
“冷淡疏离，眉清目秀，又不失聪慧。大哥喜欢的，不就是此种类型么。”戴江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犀利。
申屠刚咬了一大口肉，含糊不清道：“你们说什么呢……”
杨飒没说话，他一只手还捏着酒杯，定格在半空中。戴江盯着杨飒继续道：“孟昭虽然是名少年，但他亦是此种类型，所以大哥——”
还没说完，就被申屠刚粗犷的声音打断：“大丈夫哪儿找不到媳妇儿，像这种的，还得上赶着，没一点儿意思。大哥要找媳妇儿，那上赶着的姑娘多的是，怕什么！”
杨飒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垂下来。
戴江拿起竹筷，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笑道：“那可不一定。”
杨飒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冷下来，他猝然收了酒杯，冷笑道：“我会是那种上赶着的人么？”
气氛一时安静。
申屠刚理所当然道：“那当然，大哥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话不能说得太满，戴江自问了解杨飒，他嘴上却道：“这个问题根本无关痛痒，我们只今晚在此歇脚，恰巧碰见。明日一早便会分道扬镳，届时估计就见不到了。”
灯花噼啪作响，杨飒没说话。
翌日清晨，天际还是一片浓重的苍青色，锦年起身洗了把脸，顿时清醒许多。客栈走廊里，人来人往的说话声，想必很多人开始下楼用早膳。锦年整理好头发，与孙绮波一同下楼用膳。她刚推开门，恰好对面杨飒也恰好推开门。
四目相对。
楼下熙熙攘攘，锦年反应过来，立刻收回视线，正准备率先下去。只见杨飒关了门，冷漠而疏离地扬长而去，就好像他们不认识一样。
孟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