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先去城主府一趟,小十一你没睡好就再睡一会。”
晴衣扯了扯唇角,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开朗乐观:“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时雨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倒是在帐外看到一个熟人,许娟。她一身昨夜的衣衫,发上沾了些露珠,此刻正攥着衣袖,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在外面站了一整夜?谢时雨吃了一惊,上前问道:“许姑娘?”
许娟却仿佛比她更加受惊,长睫轻颤,脸颊抽动着,眼神微微闪烁,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这心绪太过复杂,谢时雨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是紧张还是惊讶。
“谢姑娘,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福子……”
谢时雨眉目一动:“他在哪里?”
许娟伸手指了指东边的一处宽阔的官道,“从那里走过去不远,有个八角亭……”顿了顿,低着头小声道:“我带谢姑娘过去吧。”
谢时雨有片刻的犹豫,此行本该是去城主府禀明刘二虎的猜测,可转念一想,本就是猜测,毫无证据,说出来城主估计也不会信,还不如亲自去见过小福子,再做判断。
心思已定,谢时雨对许娟说:“劳烦许姑娘带路了。”
许娟神情微微一松,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官道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谢时雨好像只有从连尹城来的时候经过一次,那时候还是沈恪派了世子府的侍卫马车一路护送着,坐在里面不觉得什么,等到自己走的时候,谢时雨终于发现这条路有多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尘土飞扬的,自己还被迫吃了几口沙子。
谢时雨想说些什么,可是许娟的脚步越走越急,像是后方有什么吃人的凶兽,她只得奋力追赶,好不容易跟上去走完一整条官道,喘息了片刻,她向四周望了望,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八角亭。
她这时心中已经起了疑虑,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许姑娘,还有多远?”
许娟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谢时雨此刻深深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疾步后退着,身子却陡然撞上了一堵坚硬如墙体的物什。
她身子一僵,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头上唯一的青玉簪子,手还未抬至头顶,鼻间已是闻到了一阵细细的冷香。
昏过去的一瞬间,谢时雨自嘲地想着,一定不能告诉师叔师兄他们,身为医者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中了别人的迷药。
身材如厚实城墙的大汉接住谢时雨倒下来的身体,向某一个方向恭敬地道了一声:“公子,人已经抓到了。”
许娟望着自暗处走出来的身影,眼带迷茫,声含质问:“你跟我说过不会伤害她的!”
来人衣着华贵,气度雍容,身上再无一丝少年青涩的滋味。他冷漠的眼睛一如既往,言语间是不假思索的坦然:“我是个骗子,骗子说的话你也信。”
许娟泪眼朦胧的面上,写满了惊痛和惶恐:“她救了你,你不能这么伤害她,小福子!”
小福子皱了皱眉,挥一挥手,立刻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许娟身后,重重一个手刀下去,许娟便没了声音。
“上路吧。”
“这位姑娘怎么处置?”人影指了指地上的许娟。
“丢在这里。”
声音里泛着无边的冷意,令人遍体生寒。
第69章
近日来,柴桑城颇有些不太平,先是城中伤兵难民间染上了一种不知名的怪病,紧接着就是前线告急,僵持数月的战局有了变化,本已显露颓势的越国突然改变了进攻的策略,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队精锐离开主力大军,深入陈国军队腹地,杀了陈军一个措手不及。士兵死伤无数,后方无人的情况下,本就以少敌多的陈军开始节节败退,眼看着柴桑城就要失守。
柴桑城城主陷入了巨大的焦虑之中。由于听信了谢时雨的话,他投入了无数人力财力,本想着赢得战争后能重返都城,现在别说回到都城了,连他这条小命也要保不住了。手下幕僚门客里没有一个能想出办法的,就连他最为信任的闻见英这段日子也看不到人影,派去传信的手下回来说,闻府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除了咒骂几句,城主也别无他法。偏偏府里还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小妾和不懂事一心只想着上战场的女儿,吵得他不得安生。
“收拾收拾赶紧逃命去吧。”
当小妾媚儿再次揽着他大腿哭泣的时候,城主终于做出了弃城而逃的决定。
而另一边,柴桑城的伤兵营里,还没有人知道城主出逃的消息,满面沧桑的许郎中只是一言不发地煎着药,神情有几许悲凉。
帐帘一掀,元晴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眼角余光瞥到角落里的一个身影,立即发出了一声冷哼。
那身影一僵,却一句话也没说。
许术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元晴衣:“元姑娘也别忙了,早些离开柴桑城吧。”
晴衣只是固执地摇着头:“我师姐没回来,我是不会走的。”
许术的视线落在闷热的空气里若隐若现的尘埃上,说不出的哀伤:“柴桑城撑不了几日了,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已无多用,但是元姑娘还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不应该死在这里,至于谢大夫……”话说到一半,许术突然跪在了晴衣的面前:“是我对不住谢大夫,所以更要保住元姑娘,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