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拢起裙子躺在地上,把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
随手抽了本书张爱玲的《半生缘》。
很安静。
除了翻页声,还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窗口透进来的太阳光渐渐浅淡。
屋内开始变暗。
楼下传来小孩的叫声。
他曾无数次这样独自感受过时间和寂静。
梁洛洛把书放在一边,翻了个身,睡着了。
邹程司低下眼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有多柔软。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喜欢装腔作势的小女孩。
他怜爱她。
他们都是不敢回到过去,只能依靠面前的欢乐取暖的人。
侧脸往窗外。
邹程司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夏日如此悠远绵长,阳光热烈,蝉叫凶猛,像是永无尽头。
晚上六点多,梁洛洛醒过来准备进厕所洗脸。
有人按门铃,邹程司去开。
“少爷,外卖。”
梁洛洛听到转身:“又是那个外卖小哥吗?”
那个胖胖的外卖小哥打量了一下她。
邹程接过,关上门:“嗯,他叫阿春。”
“阿春,这个名字倒是挺可爱的。”梁洛洛笑,“你都跟他这么熟了?”
梁洛洛走进厕所。
邹程司拆开袋子,里面还有盒小而精致的生日蛋糕,他拿起,走过去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第10章 原点(9)
每到生日这天,邹程司总会做梦。
梦里是他刚上初二。
有天他背着书包回家,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他环顾厨房、厕所、卧室还有客厅,没有任何人在,所有跟母亲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见。
他茫然地站着。
直到晚上,父亲回来,告诉他:母亲逃跑了,不要他了。
他不相信,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是母亲,母亲说过无论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他。
可是父亲漆黑的眼眸逼近自己,大的手掌托住自己的背,这样对他说:“程司,你妈妈不要你了,以后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爸爸供你上学……”
邹程司睁开眼睛。
是一缕阳光射了进来。
他起身,掀开自己身上的薄毯,把搁在旁边的,昨晚看到一半的书塞进书架里。
新的一天。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他拿起矮桌上的烟盒,走到窗口,抽出一支,含在嘴里。
点燃,双手搁在窗台上,低头,吐出一口烟。
楼底下是行人。
早晨,他们大多是欢快的,生机勃勃的。
邹程司不知自己凝视了多久。
手边的烟燃尽。
他转身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
梁洛洛正好出来,轻轻欸了声:“又抽烟了?”
邹程司:“嗯。”
他扔下烟头,拿起搁在矮桌上的条纹衬衫,翻开掀在身后,左手伸出袖口,右手贯穿,紧接着,双手系胸前的透明纽扣。
梁洛洛望着他,笑了下,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邹程司低头看她。
晨光中,她的面庞干净,鼻尖像雪山一样。
梁洛洛:“今天还是待在家里看书吗?”
邹程司:“你呢?”
梁洛洛:“你要是看书,我就陪你啊。”
邹程司笑笑,继续低头系纽扣。
梁洛洛不放开他,她有时候会格外缠人:“去看电影怎么样?”
邹程司就知道她有别的计划。
所以并不拒绝:“好。”
梁洛洛踮起脚亲亲他:“我好喜欢你。”
邹程司下意识看她。
喜欢这个词,她对他说过好十几次。
他知道,那只是她的口头禅,让别人因此喜欢她的游戏。
两人赶着上午场,去超市的七楼看了场外国电影。
梁洛洛看完后就闹脾气:“一点也不好看。”
过了会儿,她又说:“真的一点也不好看。”
邹程司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不好看。
梁洛洛看场电影看郁闷了,回去的路上跳到他身上:“你背我。”
邹程司就背起她。
她喜欢唱歌,于是在他的背上唱着:
“把太细的神经割掉会不会比较睡得着
我的心有座灰色的监牢 关着一票黑色念头在吼叫
把太硬的脾气抽掉会不会比较被明了
你可以重重把我给打倒但是想都别想我求饶
……
随人去拼凑我们的故事 我懒得解释 爱怎么解释
当谁想看我碎裂的样子我已经又顽强重生一次”
她好像很喜欢唱这首歌,邹程司也是第一次听完这首歌,虽然她只有前两句差得还行,后面已经走调得七七八八。
梁洛洛:“邹程司,你为什么这么包容我?”
路过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数会把目光落在这对肆无忌惮的情侣身上。
邹程司:“当然因为我是你的裙下之臣啊。”
梁洛洛笑起来:“裙下之臣啊,邹程司,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你可不许找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