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特别能理解。
并不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理解,而是设身处地的理解他人。
出于他的家族,他见过的人间惨淡,悲欢离合,比别人要多多了。
不管盘泽家庭情况如何,他都可以接受。
困难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有一种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这种自卑平时不显,但如果别人一旦想侵入他的私人领域,比如居所之类的地方,他就会分外抗拒。
在他们眼里看来,这是一个不能见人的地方,这是一个丢人的地方,轻易不愿带别人去。
除非那个人和他来自同一个阶层。
明显,在之前一段时间的相处里,盘泽看出来了,他们和他,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盘泽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给他们几个打了预防针,“我老家很久没人去了,可能比较乱,你们去了不要抱怨哈。”
短短一句话,道尽心酸。
谢寻说,“你带路吧,我们泥浆里都能打滚,就算你家长蜘蛛网我们都能接受。”
“就是就是,”苏掩华敏感的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过去搂住盘泽肩膀,“放心吧,我们几个人适应能力很强的。大山里和毒蛇猛兽什么都在一起睡过。”
“什么水淹土埋火烧都经历过,你家就算一走进去,房子塌了,我们都无所谓的……”
真是越说越没谱,宁自泊见苏掩华又开始跑火车,赶紧打断他,不能让他们这个作死小分队的形象变得诡异。
“好了好了,哪有那么夸张。我们都不是讲究人倒是真的,你就别穷矫情了。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同一块土地上打过牌的人啊。”宁自泊笑着对盘泽说。
山南城附近自然村居多,被大山隔档,村子与村子之间联系不多。
盘泽老家所在的盘家村已经荒废。
村子里的老人们被家里人接出去,村里什么都不方便,留几个老人家在家里,人家不放心。小孩子们也被父母接出去上学,村落的荒废并不是一蹴而就,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盘家村,经历了这个过程,村子成为了废村。
村子里连条狗都没有,实在吓人。
道路周边草木疯长,一条青绿色的小蛇从野草中穿过,让人掀起一阵鸡皮疙瘩。
一排排的泥土房、木板房看着摇摇欲坠,上面披着破旧的草席,看着像以前拿来挡雨的。
苏掩华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这个村子,拿来拍恐怖片还挺好。哈哈。”
真是够了,不说还好,一说更吓人,总让人觉得下一秒从房子里就要跑出一个人来,还是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那种。
盘泽的老家在半山腰,走到村子中间,往后绕一条路,就能走去后山。后山上只有盘泽这一户人家。
代漱云看了看这里的地势,对盘泽说,“你家这里住的够惊险的,要是有什么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你家首当其冲要被冲垮。”
不错,盘泽的家紧贴后山,要是天下大雨,山塌了,住在这里的人想跑都没地方跑。
宁自泊听到代漱云这么说,也似模似样的打量起来,点点头道,“应该就是担心泥石流,你家人才迁出去的吧。”
雷桑林听他们自说自话,无语至极。
哪有那么多的担心?
人家老宅敢建在这里,说明就不怕什么泥石流。
会迁出去,只有一个原因。
过不下去了。
住在村里的人,要是在村子能生活下去,他们都不愿意迁走。
土生土长的地方,故土之情,难舍难分。
房子的大门上了锁,谢寻问,“钥匙在谁那里?你知道吗?”
这话是问盘泽的。
盘泽弓着背走过去,随意的摆弄了下,这是一把老式的大锁,就是上个世纪的女孩子们出嫁,家里人给配在嫁妆箱里的锁头。
问他,他怎么知道?这也不是他锁的。
盘泽耸耸肩,“找块石头直接砸了就是,难不成还要找钥匙?”
说着,就抱起地上一块大石头要递给什么人。
没人接。
木木有点担心,“这里的人认不认识你?要是我们砸了锁,人家报警怎么办?”
苏掩华和宁自泊双双侧目。
真没看出来,木木竟然还能有点法律意识。
盘泽听到这话,简直无语了。
“这里连个鬼都没有,你指望谁去报警?荒了这么久的地方,砸就砸了,都不是我说,这个村子的人,谁都不认识谁。那些能互相认识的老人早就埋地里去了。”
“再说了,一栋破房子,没人愿意多事。”
雷桑林接话,“这里看着就跟作案现场似的,就算我们真撬锁也不会有人管的。人家也怕我们杀人灭口。”
人心太黑暗,宁自泊心头默念。
盘泽手举得有些酸,又问了句,“你们谁砸啊?是我老家,总不见得要我拆吧?有点人性行不行?”
木木手一接,从盘泽手里接过石头,“哐啷”一下砸到锁头上。
锁还是完好无损,不过用来挂锁的两端被砸了下来。
锁落在地上的时候,木木匆忙躲了两步,不然大锁就要砸到她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