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疼你了,快给我住口!有本事立刻送到我边来,光会空口白话是几个意思?
以为我会馋吗?呵,并不稀罕。
这么想着,岁行云却不由自主地齿颊生津。
“对了,你闺名究竟是什么?”李恪昭隐隐漾着点笑,“你唤齐文周的夫人为‘岁敏’,显然你们这辈岁氏姑娘该是单字名。从前问过你,你却不肯答。”
无端端问名,是要纳吉合八字吗?!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若我将来建功立业,后世战史列数名将生平时,写个“岁行云,李氏大缙开朝柱石之一,本名岁穗”……
一代名将岁行云,一代名将岁穗。啧,你品品这气势的差异。
哦不对,还是算了,万不能被记录生平。后世武科讲堂的学子最烦枯燥背诵名将生平,会骂脏话的。
说来也怪,岁行云在心中这么与李恪昭“有问有答”,竟就没觉那么难受,恍恍惚惚又有睡意来袭。
陷入昏睡前,她依稀感觉唇上有轻柔异样,如蝶浅酌花朵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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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秀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捏着一瓶外伤药膏,站在虚掩的房门口呆若木鸡,直愣愣瞪着那道门缝。
这几日随着司金枝等人陆续苏醒,大家在背后已与明秀嘀咕好几回:那位深居主院一年多的可怜夫人,既没在六月里随老大夫他们那批一道被送走,也未在立秋当夜出城的人中间。
或许成大事者对夫妻之情不看重,又或者是因那位夫人乃蔡国人,所以才在生死关头被舍弃。
但此时在大家心中,李恪昭毫无疑问是个值得追随的好主公,却绝不算个好丈夫。
明秀两手紧了紧,目光渐渐坚定。
行云是她朝夕相处又共过生死的伙伴,她不能眼睁睁看行云步夫人后尘。
须臾后,李恪昭开门而出。
乍见明秀在外,李恪昭脚下一滞,眼底掠过几许狼狈尴尬。
明秀缓缓垂眸,深吸一口气,轻道:“公子,行云出生入死,绝不会是想成第二个夫人。”
死就死吧,便是被杀头也要说。
“哪来‘第二个夫人’?”李恪昭敛神,绷着冷脸道。
“既并未打算娶她,那您方才还偷亲……”明秀才略扬声,就被他的如刀冷眼压得喉间发紧。
事已至此,李恪昭无端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理直气壮来——
“亲了明媒正娶的夫人,算‘偷’?”
第46章
李恪昭命绕道至巩都, 一是为伤者求医问药, 二是为亡者置办棺木。
因着仪梁城外那布庄经营所需,无咎手下船队走南闯北跑商,在巩都自也识得些人。
江湖人收钱办事, 向来爽利不多嘴, 事情很快就妥了。
原本无咎建议将十四名阵亡者就地葬在巩都郊外, 李恪昭却坚持当初的承诺,要将他们全都带回缙国。
无咎劝说不下, 便问当地漕帮多租用了几艘船。
为尽快让亡者入土为安, 同时也怕逗留太久夜长梦多, 他们前后只在巩都停留了四日三夜, 待众人伤势大致稳住, 船队便启程全速驶往遂锦。
离开巩都的当日岁行云便醒了,醒时身在陌生的船舱地榻上, 明秀正在为她上药。
她最重的伤在后背, 自是趴卧之姿。
除后背重伤外,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外伤十余处。明秀上药动作已算轻,但架不住她伤处太多,直疼得脑门发木,咬牙频频倒吸凉气。
根本就是疼醒的。
察觉她醒来, 明秀扭头端详她脸色片刻,又把了脉, 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疼就好, 如此才算当真稳住了。”
上完药, 将伤处妥帖裹好,明秀替她穿好中衣,小心扶她坐起。
岁行云浑身是伤,哪儿哪儿都疼,便是有人扶着,要坐起身也非易事,得一点点慢慢挪。
中途数次疼得险些喘不上气,费了好半晌才勉强靠坐稳当。
“眼下诸多不便,只有凉水将就喝,”明秀拿了水囊小心喂过去,却半垂眼帘避过与她四目相接,“无咎说,再过几日进了澜沧江才无后顾之忧,那时只要有码头就能靠岸寻些热水热食。”
岁行云向来不是娇气之人,倒不在意热水冷水。就着水囊抿了小口,干涸的唇得到滋润,她顺过那口气,便接连向明秀发问。
“公子可无恙?咱们的人活了几个?伤得重吗?叶冉现下是何情形?”
昏睡多日初醒,嗓音干涩沙哑到让她自己都不忍卒听。可此刻哪顾得这许多?
“公子毫发无损,”明秀抬眼觑向她血色尽失的唇,“连我在内总共活了十九个,你与叶冉伤得最重。你是失血过多,叶冉失了右腿。”
岁行云缓缓闭目,后脑勺轻抵身后船壁,中气不足地喑哑轻道:“与他相比,我失点血算个屁。”
失掉的血养养就有了,伤口再深也会愈合,最惨不过就背上留道疤,总归还全须全尾。
而叶冉,却再不是从前的叶冉了。
对于叶冉的困境,眼下谁都无计可施,气氛登时陷入沉重。
待到岁行云重新睁眼,明秀便道:“你才醒,还是少说话为好。听我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