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高的发家史并不光彩。
不是这么说的吗?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怕死。林德高这些年缺德事真的没少干。
就拿他做包工头这件事来说。
他是两头骗,这头拿了工钱,克扣下大部分来,只给村里人发一点。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市场价是多少,所以每个月拿个一千两千的,对林德高感恩戴德的不行。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抢生意还会开价低一点,等到完全摸清了门路了,就跟世面上的价格一样。
大家都是这么贵,没有谁就一定要吃亏的。
别小看建筑工这个活,其实苦是苦了点,但是说句不该说的话,好多搬砖的真的挣得比一些大学生多。
就这样,林德高靠着这些工人们发家致富。
但是林德高不后悔。
机会,都是给有脑子有魄力的人准备的。
回忆收起,一阵凉风打过,将他拉回了现实。林德高往四周望了望准备把车子打着。就在这时,往车身左边一望。
林德高只觉得头皮微微炸起,身上的毛孔一个个的全部都抖落开了,透着丝丝的凉气。
这条路林德高走了无数次,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大的一栋房子立在路边。它的台阶老高,每一级都足足有二十厘米那么高,可以想象,要是人要往上走,步子得迈得多大。下头的两个石狮子面目狰狞脚踏祥云,平白的添了一股肃杀之意。台阶一共九级,最上头两盏灯笼幽幽的发出光芒,在这老林子里的路上,就像是潜伏的妖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仿佛下一刻既要扑上来把你塞进它的嘴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德高愣在了当场,方才的想象好像在这一刻即将变为现实,那个房子的妖怪,真的张大了嘴巴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一抹额间的冷汗,看到了屋子门前上的那块牌匾,上面大大的写了三个字。
“缘来馆”!
鬼使神差的,林德高走进了缘来馆的大门。
一进门,就被屋子里的华丽给深深震撼住了。满室琳琅,几乎叫人晃花了眼睛。屋子左边那头立了个柜台,柜台后慵懒地坐着一个女人。头发烫着破浪卷,后头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根白骨簪子。身上一袭绛紫色的旗袍,手臂珠圆玉润,颤巍巍的戴着两只玉镯子。水头极好,下一刻好像就要流动似的。这女人看着就像是从上个世纪里走出来的贵太太,与这幽深的大山格格不入。
正在他思忖之间,那个女人朝着他笑了笑,问道:“是看到广告来的吧?”
林德高在外头闯荡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什么假面都能认得清清楚楚。他看得分明,这个笑意不达眼底,可是偏偏,这一张脸上集齐了妩媚,温柔,还有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她的信任。
林德高喃喃道:“我老婆难产,有救吗?”
女人哈哈一笑,好想这件事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似的说道:“有救!好办!”
林德高眼里射出光芒,“我要怎么做?”
女人拿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机的界面,声音宛若鬼魅带着丝丝的魅惑,“你看到了广告语了不是吗?只要付出你的生命,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儿子是一定要有的,林德高狠狠心,“多少年?”
女人又是微微一笑,林德高只觉得何为绝世美人,何为芳华绝代,今天叫他看见了。
“你觉得砍下一半来可以吗?付给你的儿子。”
“我生的是个儿子不错了?”林德高讶异。
女人点点头,“当然,是个儿子,能替你传宗接代的。”
林德高兴奋的声音都带着一点颤抖,“可以。只要能救我的老婆儿子,命给一半就给一半了。”
“好啊。”声音婉转悠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世间所有一切形容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女子的美丽。
在这一刻,林德高头一回对自己身在这个时代而感到恼火。
因为这个时代,配不上这个美人。
不经意间,美人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林德高心里纳闷了一秒而后回答,“四十了。”
她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点点头说道:“你是可以活到七十六岁的,砍下一半来,陪你儿子到十八怎么样?”
十八年,足够了。
人不可以太贪心,能陪着儿子长大就行了。
转念之间,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死胡同。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这个儿子呢?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个老婆呢?就算他们都死了,将来有的是人来个自己生孩子,他有的是儿子啊。
若是用生命去换取荣华富贵,让自己富到极致,哪里会缺老婆孩子?
想到这里,嘴巴激动得都有点颤抖,哆嗦着就要说话。
对面的人好像是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你命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的富贵,是换不来儿子的。”
这句话就像是冰冷的利箭,直直的戳碎了林德高的美梦,把他心中对未来的无限美好畅想击个粉碎。
再张口,声音带着一点嘶哑,“那就这样吧,我把我的命给我拿出一半,换我儿子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