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弥:“……啊,谢谢?”
公交车站偶遇粉丝,顾弥也不好扭头就走,陪着粉丝拍照合影签名,一番折腾下来不仅没能脱身,身边反而围了更多的人。
顾弥脸上的肌肉都笑酸了,帽子被挤得掉到草丛里,耳边的长发凌乱贴着脸颊,口罩带子摘了一边,另一边挂在耳朵上摇摇欲坠,或许再过不久,这副口罩就要阵亡了。
人潮之外响起一阵汽车鸣笛声,一道陌生女音从外围传来。
“顾姐,该走了。”
和声音一样陌生的女生穿过人潮,拉住顾弥的手,一边朝人群道歉,一边往车门方向走。
顾弥瞅着她的后脑勺,努力回忆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思考半天只得出一个不太好的结论。
她们根本不认识。
女生拉开车门时在顾弥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随总让我来的。”
顾弥搭在车门上的手指蜷了下,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层层叠叠的人头,默默地低下头,向现实弯下了腰。
车开到一条隐蔽的道路上才停下,陌生女生下了车,随或坐进了副驾驶。
“要不是试试坐副驾驶?”随或启动引擎时,抬头朝后视镜扫了一眼。
顾弥靠着车门回他一眼:“我怕你在坐垫下面放了核/弹。”
随或哼笑了声:“你这是想和我殉情?”
“你有毒。”顾弥说,“建议你左转直行三公里。”
“然后就能看见一家精神病院。”H市本地人随或调笑说,“亲爱的,或许你应该知道,精神病院解不了毒。”
“但能治好你的脑子。”顾弥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香味,侧过头,抬手揉了揉鼻子。
随或瞥见了她的动作,打方向盘的手迟疑了一瞬,似乎是在怀疑什么,然后他摁下了车窗。
顾弥被风吹了一脸,她抬手顺了顺头发,一脸正色。
“随或,如果这世上有人能治好你的脑子,我愿意把我所有存款送给那个医生。”
“不如你送给我,到时候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随或随口说。
顾弥却陷入了沉默,当真思考起这法子的可行性。
随或忍俊不禁:“你还认真思考了起来?思考结果是什么?”
顾弥抬头,口吻平静:“可能性是零。”
随或勾了下唇。
顾弥靠着车窗,慢吞吞补充:“我是说,我把存款全给你,然后让你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这个可能性为零。”
她说完这句话后,看见车外闪过的一家店,忽然开口:“停车。”
随或刹车。
顾弥没有立刻下车,她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口罩,帽子也丢到二中门口的公交车站那儿了,犹豫了。
眼前却莫名其妙多出一副口罩。
黑色的布料,白皙的掌心,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瘦削漂亮得不像男性。
顾弥突然想起来,随或有厌食症。
他以前并没有厌食症的。
她迟钝地抬起头,罕见地不带丝毫不耐烦地注视着他的脸。
男人的脸相较于五年前有了许多不同,眉目深邃,轮廓也愈发鲜明,脸颊却清瘦许多。
顾弥有些恍惚。
是了,难怪她最初看他总觉得哪里奇怪,原来是他瘦了,眉眼也在这种清瘦之下显得凌厉,有许多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甚至就连性格,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随或抬了抬手,示意她:“口罩,干净的,没人用过,你不是要下车么?戴上,免得被人看见。”
顾弥抿了下唇,目光从他如刀脸骨上迅速滑过,捞过口罩戴上。
指尖自然而然触碰到他手心,轻轻滑过。
“刚才看出了什么?”随或收回手,中指指尖磨蹭了一下掌心,攥紧,眼里闪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
顾弥把口罩带子扣到耳朵后面,头发从两边落下。
随或总是这么敏/感,从五年前,甚至更久前就是这样了,普通的二世祖怎么可能这么会看他人脸色呢?
顾弥一直都知道,随或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纨绔子弟,与其说他纨绔,倒不如说他淡泊,不争名不争利,倦懒随意地将自己塑造出一个败类形象。
“你是不是太自恋了?谁看你了?”顾弥矢口否认。
“我又没说你看我,你自己承认了,是不是?”
“……”
随或不知道从哪又找出一顶长边帽,他手长,稍稍倾些身子便能轻而易举将帽子戴她头上。
瘦长的五指揉在明黄色帽子顶上,他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稍稍压了压帽顶,直到碰到她发顶才停下,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随或离她稍微近了些,声音低下来:“所以,你刚才确实在看我。”
顾弥用食指顶了下帽檐,面无表情转移话题:“你是小孩吗?还故意压帽子?”
目光闪烁,明显是不想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随或拉开些距离,没有逼她,周身松下来,太阳光从打开的窗子外面扫进来,暖洋洋的。
他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撑着侧脸瞧着他,睫毛长的不可思议,眼睑落下一层薄薄的灰影,像光影之下透明的蝴蝶翅膀,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