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敲门,秋水阁的门便开了。白玉的脸孔出现在凌霆眼前,迅速地低语道:“大少爷,请随奴婢进来。”
凌霆嗯了一声,随着白玉进了秋水阁。
白玉领着凌霆到了凌静姝的寝室外,推开虚虚掩着的房门。
待凌霆进了屋子后,白玉立刻关了门,警惕又谨慎地守在门外。
......
屋子里燃了两盏烛台,光芒柔和静谧。凌静姝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冲凌霆笑了一笑:“大哥,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凌静姝本就生的容色倾城,此时被柔和的烛光笼罩着,更多了几分夺人心魄的艳色。
眼波流转,眸光潋滟。
饶是凌霆见惯了凌静姝的美丽,此时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顿。心里暗暗想着,怪不得卢泓兄弟两个都为之神魂颠倒。
但凡是男人,有谁能见了这样的丽色而不动心?
卢泓和卢潜虽然百般遮掩,不过,心思敏锐的凌霆早已察觉到了他们兄弟两个的心思。只是一直佯装不知罢了。
凌霆咳嗽一声,张口道:“妹妹今日特地叫我半夜过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凌静姝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地张口说道:“我特意请大哥来,确实有件极为要紧的事。”
凌霆莫名地全身紧绷起来,总觉得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会令他大吃一惊。
果然,就听凌静姝慢悠悠地说道:“大哥,我明天和阿霄就要离开定州去京城了。”
凌霆一惊,脱口而出道:“明日就走?怎么这么急促?”之前连半点风声都没有,怎么忽然就要去京城了?
凌霄的眼睛看不见,平日连凌家的大门都很少出,更别说长途跋涉了。凌静姝不远千里之遥带着凌霄去洛阳,会是为了什么?
凌静姝淡淡说道:“听闻京城有一位专治疑难杂症的卫神医,医术十分高明。治好了许多不治的绝症。阿霄当年摔跤伤到了脑部,使得眼睛失明。我要带着他去京城求医问药,或许能治好他的眼睛。”
什么?
凌霄去京城是为了治疗眼疾?
凌霆神色不变,心里却陡然一沉。
他虽是五房长子,却是庶出。生母为父亲厌弃,几年前就病逝了。如今五房最得宠的是幼子凌雬。凌霄虽是嫡子,却因为眼盲成了废人,在凌五爷眼里,倒是连他这个庶子还不如。
如果凌霄治好了眼睛,将来这五房,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凌静姝目光深幽,似是看穿了凌霆所有的阴暗隐秘的心事,一字一顿地问道:“大哥,你真的甘愿一辈子居于人下吗?”
凌霆呼吸一顿,脸色也悄然变了。
第三十六章 夜谈(二)
短短几个字,宛如石破天惊。
凌霆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纵然有些城府,也远没到随时能遮掩心事的地步。此时眼中满是震惊,还有被说破心中隐秘的心虚仓惶,竟没勇气和凌静姝那双明亮逼人的眼眸对视,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凌静姝扔下这一句之后,也不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凌霆。
屋里一片沉寂。
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耳边萦绕。
凌霆的心也如同烛火一样,忽明忽暗,摇曳不定。过了片刻,才故作镇定地张口说道:“妹妹特意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用的话吗?”
凌静姝深深地看着凌霆:“这可不是无用的废话,而是和大哥的未来息息相关。难道大哥就没有仔细地思虑筹谋过未来吗?”
怎么没有!
这个问题时常在心头沉浮。可有些事,不是想了就能如愿的。
凌霆自嘲的笑了笑,坦然说道:“人皆有尊严志气,谁也不愿甘于人下。只是,我生来就是庶出,生母早亡,无人庇护。你和阿霄尚有祖母偏宠,阿雬更是父亲母亲的心头宝。我只是个庶子,在读书上并无过人的天分,将来能有个生员的功名就算不错了。考中举人的机会实在渺茫。”
“若能说一门得力的好亲事,或许我还能借着岳家的声势有翻身的机会。我今年已经十六了,父亲母亲至今都未替我操持亲事,分明是没将我这个庶子放在心上。将来就算要替我说亲,大概也不会挑什么好亲事。”
说到这里,凌霆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怨怼。
或许是平日压抑的太久了,纵然知道眼前的凌静姝并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凌霆依旧情难自禁地说了下去:“我在府中无人问津,无人偏疼,有什么资格去思虑筹谋未来?你问我这些,和嘲笑挖苦我有何异?”
说到最后一句,颇有些被揭穿了伤疤的咬牙切齿。端正俊朗的脸孔也有些扭曲。
凌霆确实也有可怜之处。
没了亲娘的孩子像根草。他们姐弟是嫡出,又有凌老太太看顾,在凌府中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凌霆却没这份好运道,凌五爷因为夏姨娘当年的事又迁怒到了长子身上,待他格外冷淡。
李氏心思歹毒狠辣,既不肯放过他们兄妹,也没忘了对付凌霆。故意为凌霆说了一门“好”亲事。
对方是武将之女,正经的嫡出,又有大笔嫁妆,说起来样样不错。可这个女子生性放荡,婚前就不贞,婚后也不安分。偏偏又有些身手,十分泼辣。可怜的凌霆,忍气吞声地顶着窝囊的绿帽子度日,在人前几乎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