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滢又是一顿。看往他身旁炕桌,只见上方果然摆了只药碗。
他腿疾犯了,那就不能起身。不能起身,她又如何拿到那册子?
“怎么了?”程筠望着她呆怔的脸,显得愈发有趣,“很意外么?”
徐滢连忙笑道:“哪里,只是想起小王爷真没曾跟我提起。”
正说着,门外又传了轻轻地说话声,而且越走越近,徐滢与他都往外看过去,只见进来的是对少男少女,男的着锦袍束珠冠,高大英挺,而女的纤瘦身段,翠色衣裙,一头乌发披垂在后,曼妙多姿,楚楚动人。
“徐镛?!”
那男子甫进门,立刻抬头往徐镛望来,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意外和纳闷。
徐镛可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熟人。
徐家虽然也算高门大户,但是三房又算得什么?徐少川早就过世了,徐镛和徐滢必然极少出席这些宴会场合。翼北侯身为后戚,身份高贵,今儿来的登门的必然非富即贵,若说在这里遇见徐少泽那一辈的人倒还情有可原,可面前这男子虽则出身锦绣却分明并未入仕。
徐滢不知该怎么称呼,而刘霁自打跟程筠请了安之后便就退出了门外。
“你们认识?”程筠挑眉望着他。
旁边的少女却微讶道:“徐镛?你不是摔伤脚了吗?”
徐滢听到这话更是背脊发凉了。她强笑道:“已经好了。”并不敢多说,她连对方身份都不清楚。不过,徐镛摔伤的事情只有徐家府里人才知道,这少女怎么会知道他摔了?再想想能到这里来赴宴的小姐,长房两位姑娘虽也有可能过来,但却不见得有资格在程家小侯爷面前如此随意。
再想了想,心下就了然了,从容与这少女一笑,说道:“表姑娘的病,好了不曾?”
除了冯阁老的孙女,还有谁会在面前这二位跟前这么有脸面呢?
冯清秋却是一讶,狐疑地盯着她看起来,末了又笑:“你今日如何这般斯文客气?你又怎么在这儿?”
旁边的男子低清了清嗓子,提醒她:“秋妹妹不知道么?他如今在端亲王手下任职。”
冯清秋恍然,又笑着冲徐滢点点头。
程筠笑道:“原来是你们的亲戚,这就难怪了。”又指着榻下绣墩儿,“都坐吧。”
那男子听到这亲戚二字,眉头倏地拧了拧,看了眼徐滢,眼里有嫌恶一闪而过。
徐滢就纳闷了,徐镛也不过就是无趣了点,怎么就令得面前这位心生嫌恶了?
但她既有任务要完成,自然得留下来了。
她挑选了程筠的右下首坐下,面前榻沿上摆的就是那几本礼金簿子。
这时候冯清秋说道:“说到徐镛伤腿的事儿,筠哥哥的腿疾可好些了?今日外头少了你,总觉得好生无趣。我可是许久都不见筠哥哥吹笛子听了。”少女的目光清澈又泛着光采,像是夜幕里晶亮的星辰,令人难以移目。
她隔壁的男子却凝眉望着她,目光里也似含着千山万水。
他们三个人这么样眉来眼去,徐滢立刻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原来冯清秋此来是为了程筠,难怪会那么重视这场宴会了。
垂头端了茶在手,假装看不见,轻抿一口茶。
程筠忽然指了指左下首坐着的男子,与冯清秋道:“说到吹笛子,崔嘉的笛子吹的比我好些,你有空不如去广威伯府听。”
崔嘉?
徐滢望着对面,一口茶噗地喷出来,堪堪喷了她的未婚夫一脸。
第12章 人生狗血
几片茶叶落在崔嘉眼窝内,茶水顺着他的额角鼻梁流下来,伴着他能喷火出来的双眼,场面着实精彩得很。
榻沿几本册子也没逃过这劫难,雨点般密密麻麻的茶渍遍布其上。
一直很淡定优雅的程筠面对这变故,也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而冯清秋在惊愕片刻之后,居然噗地一下捂口笑出了声。
崔嘉的脸愈来愈黑,愈来愈亮,听见这笑声出自冯清秋,他惨不忍睹的脸上也就更加崩溃了。他腾地站起来指着徐滢:“你什么意思!”
徐滢连忙起身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时不慎,我赔我赔。”她口里这么说着,眼却是望着程筠,手下也不由分说将喷湿的几本册子全部抱起来,一面躬身一面道:“是在下的错,在下这就去替小侯爷收拾干净,这就立刻去!”
说着已是飞快退到了帘栊这头的书架角落里。
没错!那两眼含春守着冯清秋不放一副护花使者模样的家伙,正是她那个被其父亲自找上门来订下儿女婚约的未婚夫崔嘉,广威伯府的世子!人生是多么狗血,本来以为这场茶聚她是个不相干的外人,没想到当着她的面热烈追求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居然是她未来的丈夫!
听着那边厢程筠催促崔嘉下去收拾,她手脚麻利地撩起袍角来擦册子,一面麻利地翻起里头的人名。
原先只听说崔嘉不想履行婚约,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心有所属,不过这婚约也不是崔嘉自己定的,他既然有了意中人,不想履约倒也不能全怪他。
“徐公子!”程筠在那边扬声,“不必擦了,过来坐吧。”
“来了!”
徐滢抬头应了声,趁他们不注意,连忙将翻到的人名简单拿笔墨抄了个记号,揣进袖子,又捧着这几本册子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