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滚水止了,又有火在烧。
原来多么完美的一个计划,他把后路全都想好了,谁知道却被郑王给盯上,自己聪明一世,却反过来被郑王和柳曼如耍得团团转,先是设法让他上钩,然后又请出了沈宓来堵他!他如今只要一想到韩稷那目光那神态,心里还仍有余悸。
郑王不光让他断了拉拢沈宓的机会,还把韩稷也直接给得罪了。虽说郑王也没有讨着什么好去,可是没有了韩稷,他就又等于回到了最初,郑王至少还有皇后那边的人脉可以用,可他一时之间又上哪里去物色人选?就靠一个五城营,能顶多大用处!
再说了,韩稷要是真跟他闹掰了,一个五城营在他们中军营眼里算个球?
他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听信柳曼如的话去扯上顾颂。如果顾颂不掺和进来,事情也不至于这么复杂。
他郁闷地端起茶来抿着,两耳不经意便就听得后头有人在嘀咕着什么。
仔细一听,竟是在议韩稷。
“……听说韩将军不但会相马,而且骑术也很不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场?”
“嗨,人家是堂堂国公府世子爷,哪会跟咱们来争这些个虚名?”
“咦,他不是还没授封世子么?怎么你就叫起他世子爷来?”
“这还不是迟早的事?难不成魏国公还会反其道行之立韩二爷为世子?”
“这可难说,毕竟如今韩将军都十五了,不是都没提起这茬么?”
楚王听得这话,浑身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扭头看去,是两个低阶的武官在闲聊。
低阶的武官们都知道韩稷心有忧虑,怎么他自己倒把这茬给忘了?!
韩稷求他的地方不就在于让他帮他拿到这世子之位么!
他浑身消散的力气忽然又回了好些,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正一筹莫展之时竟有人无意中指点迷津。他只要抬出替他请封世子这条来,韩稷能不放下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
他忽然有了信心。
可是这么样贸贸然上门寻他,终归注定要碰钉子。
韩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还是想个稳妥的法子。
报名台那头忽然起了片喝彩声,原来顾颂和薛停都已经报名,正准备着下场。
看到这里他不由又想起昨夜顾颂让宋疆出面作证的事。
顾颂原先性子沉默木讷,他也是想着他心思单纯所以才会让柳曼如去误导他的,既然韩稷事先已收到了消息,那么见到顾颂之后自然也跟他说明了情况,可是后来连他都敢站出来跟着韩稷起哄,这就让他越发不能平静了。
有一个韩稷已经了不得,哪里还禁得起再来个荣国公府?
这件事弄得他险些砸了盘子,他接下来该做的,便是想办法把这些关系一一修复回来。
韩稷眼下正在气头上,这一时半会儿他是不能再去招惹他了,沈宓同样也不能动,他太聪明,他这个时候动作越多越容易被他瞧穿而视为眼中钉。柳家他也顾不上了,好在目前并没有与柳家有交集的地方,大可迟些再议。
还有三日便要启程回京,他必须在回京之前闯出点眉目。
而眼下,唯独只有顾颂尚有机会。
顾颂心思单纯,爱憎分明,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人虽是他撺掇柳曼去传话给顾颂的,顾颂不可能不恼恨他,但比较起皇后与顾家的积怨,他跟他这点事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只要他挽回顾颂,接下再去缓和韩稷的情绪也会容易得多。
他深深望了眼与薛停董慢同坐在一桌谈论着什么的顾颂,抿紧了双唇,转目望着场下。
随着一阵锣鼓声响,第一轮开始了。
第一轮的奖励是一副纯金马鞍,薛停觉得跟自己的蒙古马很般配,所以昨夜便已经商议好下去争夺。顾颂坐在郑王这边看台,眼见着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了马赛上,遂绕到了沈雁这边,在她旁边坐下。
沈雁道:“你报了第几场?”
顾颂道:“我在第二轮。”
第二轮的奖品是把宝剑,倒也挺合适他的。再看第三四五六轮都是兵器,只是第四轮是把尺来长的匕首,这匕首十分狭窄,样式也古朴,但却是上古寒铁所造,沈雁不懂兵器,但却曾听秦寿说这种寒铁打造兵刃最为锋利。
看来皇帝为了从这次马赛里挑出些好马以及马上将领来,还是很下了番本钱的。
第一轮很快完了,薛停费了一番功夫最终得胜。真正的好手并不会赶在头一轮里下场,且护国公家的小世子亲自来了,旁人又岂还能跟他非争个高低?当中自然也有不肯服输的,不过薛停也不是盖的,胯下马是好马,一身本事也是顶呱呱,拿到这金鞍也算实至名归。
这一轮因是首战,下注的人也不多。
第二轮顾颂踌蹰满志的下了场,沈雁赶忙让人去押注。这轮没有别的熟人,华氏自然也是押顾颂赢的,反正也不在乎几个钱,护国公夫人当仁不让也押了顾颂,柳夫人母女押了建安伯世子,淑妃这里则押了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郑王楚王最后押注,居然也押了顾颂。
沈雁见着于英去贴了筹码回来,顺便往郑王面上一扫,不意对上他的目光,郑王迟疑了一下,然后冲她无声地作了个揖,然后又转过头去看场下。
郑王会押顾颂,显然是在向顾家示好,毕竟皇后和刘俨做下那么些事得罪了顾家,如今想要得顾至诚个好脸色都难得。他久居深宫,此次却已然懂得这么做,难道是在为明年开府做准备了么?只是不知道皇后晓不晓得她的嗣子这么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