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立良久，只觉得兴味索然，支撑了他一千多年的信念，此刻轰然瓦解。
他自被素霞仙子困在封印之地以来，每日每夜所想的，就是脱困以后要如何如何报复云霄殿，将他昔日的不甘和所受的屈辱加倍偿还。可是等他终于站到了这里，才发现对手竟然已经变得弱小无比。就像斗牛士日夜磨练自己的技巧，到了赛场上却发现对手不再是雄壮的公牛，而变成了温驯的小绵羊，他的心态，难道不是怅然若失？
涂尽怔怔地发呆，这云霄殿上下几千人居然也无人敢吱声，场面一时古怪沉闷得很。过了好一会儿，沧尽才意兴阑珊道：“罢了，罢了，无趣得紧。连一战之力也没有，屠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他终究曾是云霄殿的弟子，在秘境中也没少抓凡人来问这门派的近况。可是在普通人眼里，仙派弟子都是神仙老爷，他们又哪里说得清云霄殿的情况？此刻他亲眼见到这门派的衰败，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是得意还是失落。
魏明和各大长老相顾一眼，面色均不好看。这妖孽如此强横，偏偏云霄殿数百年来逐渐式微，竟然让对方连动手的兴致都没有，这话简直是赤果果的打脸了，偏偏他们心里还悄悄嘘了一口气。
毕竟是前辈们传下来的基业，总不想就这样毁在自己手里。
涂尽撇了撇嘴，转身向主峰飞去。虽然人是懒得杀了，但他胸中还有一股子恶气憋着，非出不可。
云霄殿的主殿建在清净山的最高峰上，是异常宏伟的宫殿群。传承了近两千年，历代门人均对其进行维护和扩建，在月下看来，确是美仑美奂。涂尽飞到山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妖力流转，随后一口澎湃的神火就喷了出来！
这口神火汇集了他一千多年来的怨气，自然是倾尽全力，在半空中就形成了一只须齿毕现的火龙，张牙舞爪直扑向主殿群落。云霄殿的宫殿，大体上也是砖木造的，被这神火一烧，非得焚成飞灰不可。
涂尽嘴角都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想这么干，已经许多许多年了。现在饶过这门派中人不杀，只烧烧他们的宫殿，老子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偏偏就在此时，宫殿外围腾起一阵幽幽的蓝光，如水纹般瞬间扩展开来，护住了大部分的宫殿！那火龙撞在这层水纹上，咆哮了两声，最后只能徒劳地消弥于无形。
这主殿竟然有结界相护！
涂尽大怒，麒兽口齿间又隐现火花，显然下一轮攻击即至。不过一声轻轻的叹息却在他耳边响起：“雨生，你又借用什么稀奇古怪的身体来见我了？”
这声音！麒兽顿时僵住了，口中的神火也吞回了腹中。他怔怔瞧去，结界上悄然凝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对他嫣然而笑。
这女子蕙带荷裳、长裙盛雪，就这样娉婷立在空中，更显得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她的容貌自是天人之姿，可便只是这份闲淡恬静的气韵，就有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的脱俗之美。
涂尽只望见她一眼，就痴痴地站定了，心里既是狂喜、又是忿恨，既是得意、又是气恼，既是甜蜜、又是愁苦。幸好他心中虽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张兽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秦素霞！”他只能从齿缝中恨恨地挤出这几个字来。以他的见识，自然知道这并不是素霞仙子本人，只是她的一缕神念罢了，连对话都不能够，只能传递主人留下的言语。他在绝地中也问过凡人，但只听说素霞仙子卸任掌门之职后云游四海，至此再无下文。
素霞仙子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若你能见着我这缕神念，说明你已经自封印之地脱困而出了。此刻必也报复了云霄殿，是也不是？”她放缓了语调道，“这毕竟曾是你我二人的师门，就给他们留下一线薪火，可好？”
这女人，始终是全心全意将这门派放在第一位！涂尽心中大怒，哪怕眼前只是个虚像，听不到他的回答，他也连声道：“不好，不好！我偏要将他们全杀干净！”原本他就想放过云霄殿的门徒，现在却不想按素霞仙子的意愿行事。
第184章 那一夜的恩情
却听素霞仙子的影像又轻叹道：“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是我封印了你。我不忍心杀了你，又不愿让他们找到你，所以就将封印之地设在了南瞻部洲的最北部。”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恨我，很恨云霄殿，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复仇，对不对？”她停顿了一下，才柔声道，“若是如此，就请你看在那一夜……那一夜的恩情上，放过这个门派吧。天地之大，你何处不可纵横？”说到最后，她的脸色都有些发红，声音也软了下来，哪里像个一派掌门，反倒似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忆起了那些不可告人之事。
幸好云霄殿众人此时离得极远，听不到二人说话。
涂尽看着她的人、听着她的话，喉间动了动，满腔的怒气却像遇着了冰雪，瞬间化作了柔情。
那一夜么……
那一夜，月色也是这般撩人。
他明白那是一个陷阱，可是当她脱下大氅，月光的银辉照在她赤裸的娇躯上，那幅美景震撼得他连呼吸都停顿了。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占有了她。那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妙不可言十倍、百倍，若是那时便死了，他也无憾。
他驰骋纵横、快意淋漓；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浅呼低吟。他们唇齿相依、肌肤相亲，感受彼此的每一下心跳、每一次颤抖。也只有在这最亲昵的时刻，他才发现这个天之骄女，骨子里也像他一般寂寞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