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得怏怏缩回手去,一闪身退到了五丈开外,却还觉出对方的剑意如附骨之蛆,始终牢牢锁定了他。
这时宁小闲却已经转过身见到了他,杏眼圆睁:“是你!”
她气极、恨极,却断断想不到偷袭自己和七仔的人,居然是他!
这人背对夕阳而立,身形高大,宽肩窄腰,面庞却隐在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瞧见隐约的轮廓。
那是宁小闲熟悉已极的轮廓。
长眉斜飞入鬓,鼻子挺直得像尺子量过,嘴唇虽薄却是微弯的弧度,她知道这人爱笑,不管是冷笑、哂笑还是傻笑,她都见识过,而现在挂上的笑容,充满了遗憾。
他的眼睛很漂亮,微眯起来时倍显多情,常令姑娘们移不开目光。现在他望向她的眼神就是如此,偏又明亮得像是清晨地平线上的启明星,一眨眼就可以照亮整个天幕。
可是他的面容、他的身形,与她记忆中似乎又有不同。他的个子更高,肩膀变得更加宽厚,已经是壮年男子的体型。
他站得随意,却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架式。
那张面庞俊美依旧,可是当年隐约可见的狡黠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如今的他更疏离、更冷漠,也更加地……威严!
那是不属于凡世的、高高在上的威严。凡人只看他一眼,大概就要骇得跪倒在他面前了吧?
宁小闲此前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度,除了自家男人之外。
长天一步跨到她身边,左手轻轻环着她的腰。属于丈夫的热力透进来,终于令她感觉到一丝安慰和温暖。
身边这个人,一直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这一次,又是长天赶来救她了,在间不容发之际。
宁小闲紧紧咬牙,捺下鼻中一股酸涩之意,不想承认自己见到丈夫时满腔的悲愤和伤恸都要奔涌而出!
长天也无暇看她,只能留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侧脸。他右手执着的南明离火剑依旧紧紧锁定那人,冷冷道:“皇甫铭,既然来了就留下罢。”
这个人,当然就是皇甫铭,曾经的镜海王,如今的圣域之主。
皇甫铭对着长天微一颌首:“巴蛇。”目光扫过宁小闲,又轻轻道,“宁夫人。”
他唤她宁夫人。
他从来没有这样规矩地称呼过她,可他方才一系列的举动,却和“规矩”二字完全不搭边。宁小闲强忍着眼中浮起的泪意,唯恐战斗中视线受影响,声音却一字一字从齿缝中挤出来:“七仔曾救过你、载过你!你竟然……”说到这里,哽咽难言,眼眶终究是悄悄红了。
三百多年前宁小闲和鹤长老平复隐流内部叛乱时,皇甫铭也受了波及。那时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小少年,哪有多少自保之力?是七仔将他护送回朝云宗下榻之处。
更别提后来这两人见面的次数也着实不少了,皇甫铭狙击重明鸟,却是干脆果决,不留半分情面。
皇甫铭紧紧盯着她,却微微一笑:“宁夫人教训得是,七仔的确枉死了。”
他声音里的确透着惋惜之意,宁小闲却听得毛骨悚然。她如今见识广博,稍一回想方才经历,就明白了。
第2410章 偿还从前因果
这人一箭射爆七仔,为的不过是要透支白色重明鸟的全副精、气、血、魂来布设时间的领域。她离得最近,因此逃也逃不开,只能被禁锢在时间当中,连潜入神魔狱躲避都不能。
他觉得可惜的是,长天及时赶到,硬生生击碎了领域,否则宁小闲已落入他手中。
对他来说,七仔的确是白白牺牲,未起到应有的作用。
他的眼神太亮太有侵略性,好像要将她透体看得仔细,宁小闲即使在盛怒当中也是本能地向后一缩。皇甫铭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太过惊人,即便是偷袭起手,她也自忖寻不到应对之策。
神王大名扬威天外世界千余年,在摩诘天和沙度烈两家老牌势力的夹击中还能站稳脚跟,并且后来居上,果非偶然。
眼下两大神境对峙而立,虽然口中说得都轻松,释放出来的气机却狠狠绞缠在一处。她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牵一发而动全局,只得缓缓伸手,接了一根最是雪白无瑕的长羽。
这时她如何不知,皇甫铭发动袭击的时机选得极好,她和七仔飞抵战盟大营后方,既是回到自己地盘上,心态上难免有那么一丝儿松懈,他就抓住这机会趁虚而入。
至于先前为何不动手?皇甫铭原本有追踪她的秘术,可是神魔狱里的大巫凶都伏末很早就传给她破解之法,宁小闲在中北战场上的形迹又很隐秘,皇甫铭追踪不到。那么他能采取的最好办法,即是守株待兔,隐在巴蛇出没之地,等着她来寻夫君时自投罗网。
可是这必然要求他对她之前的位置、行动了若指掌,否则怎能预判她的目的地?天隙洞开以后每分每秒都无比宝贵,他贵为神王,是整个圣域的主心骨,怎能长时间离开军队?
所以,她的行踪终究还是被泄露出去了么?
大敌当前,这些念头的生灭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随后她就听到长天传音过来:“进神魔狱。”
这是夫君准备动手了。他二人心意相通,宁小闲只听这一句就明白:长天并没有把握保证她的安全!
那就意味着,这一战,他必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