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一本正经:“我挣扎起来必要受伤,那便是你违反了协定。”他和长天的协议规定,要保她的安全无虞、不受伤害,那就可以理解为,但凡她有跌打损伤都算他的。
神王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了,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跟人谈惯了生意,总能将细节无限放大?她这是在威胁他:她想受伤还不容易?神王若是敢动她,她就可以帮着长天破坏协议。
真厉害,她才醒来几个时辰?就飞快地寻找自护自保之法。
他这一笑,暧昧气氛就跑光了。就在他笑得最舒心时,宁小闲突然多插了一句:“蛮祖对你做了什么?”
在她的注视下,皇甫铭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了起来,沉著如深潭:“何出此言?”
“你幼时虽然跳脱,却最多是惹厌些,远不似今日恶毒。”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第一次在巴蛇森林里见着的那个少年,如今躲在了哪里?”
皇甫铭和她第一次见面,是三百年前随朝云宗进入巴蛇山脉拜访隐流。
那时,他只有十三岁。
那时,她为保护他而流过血。沾血的皮裘至今还留在他手里。
为救他而流血甚至牺牲的人有多少,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偏只有她的身影烙印在心。他永远都记得那个漆黑的夜,在巨鸟背上,她将他牢牢护在身畔。风很大、雨很凉,但他能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曲线,还有她每一次急促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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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8章 皇甫铭,还是蛮祖?
正如现在。
皇甫铭心中忽然一软。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宁小闲继续道:“我在白柳山庄见到的渭南宗仙人定伯远,原本是敦厚仁义的正人君子,被蛮祖的残臂护身以后却犯下杀其弟、霸其妻的大错。只一条手臂就能将定伯远侵蚀得心志扭曲、至死不改——”她眼中有很淡很淡的怜悯,“——而皇甫铭收集了蛮祖几乎所有残骸以汲取其中力量,我原以为他完全被蛮祖侵噬,才变作了如今的神王。”
石之心由二合一、重新变得完整那一年,皇甫铭也不过十五岁,蛮祖就住进了他的识海。他的意志再坚定,也只有十五年人生阅历,与蛮祖这等看破世间万千的老油条怎么能比?
无论是长天还是宁小闲,此前都认为皇甫铭已经变作了另一个蛮祖。可是,“今日一见,我才知道,你还是你。”
皇甫铭眼中有微光一闪。
“或许因为你是他嫡亲的血脉,他才扶佐你。”神王给她的感觉,是八分陌生之余,犹有两分熟悉。
宁小闲低声道,“可是蛮祖对你,必定不是单纯的父子亲情。”
他垂下眼帘:“哦,为何?”
否则蛮祖为何将皇甫铭置在神山当中,一藏数万年?
这些话在她舌尖滴溜了好几圈,却没有出口的机会。宁小闲咬了咬唇,换了说辞:“你自己知道。”
知父莫若子,皇甫铭与蛮祖相伴千余年,对这个父亲的品性难道还不了解吗?她多嚼舌根反倒无益。
皇甫铭定定看着她,神色变幻。
他看得太久了些,直盯得她面颊都有些发白。这会儿她没有神力护身,抵不住他越发凌厉的威压,连呼吸都觉艰难。若不是他伸臂揽着,她说不定都站不住了。
她这里每过一秒都是煎熬,幸好皇甫铭面色终于放缓,嘴角慢慢上扬。
笑,笑个p啊!她暗暗腹诽,就听皇甫铭柔声道:“说得很对,说得对极。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他声音中的感情十足复杂,连她都听不分明。皇甫铭却带着她转了个身,而后慢慢松开力道,只虚虚扶住她的后腰,想是知道她足底发软。
宁小闲暗提一口气,足尖着地即往后退出两步,毫不感谢他的体贴。皇甫铭摇了摇头:“怕我作甚?此刻天底下只有我最不愿伤你。”
她怕的可不是皇甫铭出手击伤自己。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消散不见,身边人迈开了脚步:“回去吧,该用膳了。”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
话说回来,若非全身神力都被封印,她也不至于这样狼狈了。
皇甫铭的沉默有些诡异,她引了个话题:“那只足环怎么回事?”
这人顿时兴致勃勃:“你还记得,我说过要再送你一件礼物罢?”
他说过这话?宁小闲一时呆怔,皇甫铭脸色微沉:“你忘了。”
“我少年时送你海螺珠,你不太喜欢。我说过,会送你更好的。”
这种小事,又时隔了三百年,她怎么会记得?宁小闲木然指了指自己足踝:“这是更好的?你当我是鸟?”
“那款式我挑选了许久才定下来,你若不喜欢可以换一个……”他打了个响指,宁小闲当即察觉踝上有物游移,吓了一跳。待得提氅去看,才望见那只足环正在变幻形制,从原来的鱼戏莲叶变作了一挂儿落花生。其中两枚花生子晃悠悠地,竟然是空心的铃铛,她一走动起来就叮叮作响,清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