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瑾还是甩开了她的手,随手把秋梨膏摔到条桌上。
“多管闲事。”
金兰眼疾手快,扑上去接住秋梨膏,瓷瓶不经摔。
李忠气得直瞪眼,张嘴就要骂人。
金兰摸了摸瓷瓶,笑了笑,“没事,没摔坏。”
她有点气馁,罗云瑾这种人冷情冷性,铁石心肠,不管你对他有多好,他就是不理会。
接连几日大雪后,天气放晴,初雪融化。
嘉平帝和郑贵妃要来园子里赏雪观梅,各监忙碌起来,金兰和罗云瑾被指派去园子里扫雪。
天气寒冷,滴水成冰,金兰扫了一会儿雪,对着冰冷的掌心哈气。
一阵叫骂声传来,昭德宫的提督太监来了。
金兰听说过这个提督太监,他仗着是郑贵妃的管事和钱兴的干儿子,在宫中横行霸道,稍有一点不舒坦就提鞭子打人,前不久有个小内宦就因为不小心挡了他的路,被他打了个半死,送到安乐堂去,不到半天,人就没了。
她心里暗道今天倒霉,低头继续清扫积雪。
嘈杂声响越来越近,金兰不敢抬头。
却听一声长靴滑过花砖地的刺耳尖响,噗通一声,提督太监走路太急,路过甬道的时候,摔了个正着。
周围跟随的内官吓得一呆,连忙七手八脚拥上前。
提督太监摔得头上的纱帽都歪了,爬起身,恼羞成怒,大骂:“哪个混账扫的院子?是不是成心的?”
周围扫雪的内官顿时作鸟兽散,藏进角落里,不敢吭声。
金兰反应很快,拔腿就走,可是她离提督太监太近了,很快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拽到提督太监面前。
“赵爷爷,就是这个不长眼的扫的地!”
几只手按着金兰的肩膀,把她按进雪地里跪着。
提督太监唰啦一声解下腰上缠着的那条在宫中无人不知的七节鞭,手腕一抖,鞭子划破空气,重重地甩在金兰身上。
一般的七节鞭由软钢制成,提督太监常在宫中行走,不敢带利器,鞭子不是软钢,但鞭子上却扎扎实实带了铁环,抽在身上,金兰疼得一抖。
幸好冬天棉袍厚,不然这一鞭子下来她已经疼昏了过去。
提督太监冷哼一声,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这一鞭子他没有收敛力道,从呼啸而至的声响就可以听得出来打在身上会有多痛。
金兰咬牙忍住。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有人挡在她身前,生生替她承受了这一鞭子。
金兰一怔,抬起脸。
眼前一道清瘦的、倔强的背影。
提督太监也愣了一下,怒气更盛,手腕一扬,又是一鞭子。
罗云瑾站在金兰面前,脊背挺直,一动不动,沉默着任提督太监鞭打。
一鞭接一鞭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金兰心头,她跪在地上,死死咬住唇,不敢哭出声。
周围的内官面面相觑,被罗云瑾这副凛然不畏死的架势给吓住了,小心翼翼地劝提督太监:“赵爷爷息怒,皇上和娘娘就要过来了,小的们还等着您吩咐呢,也就只有您知道娘娘的喜好。”
前不久刚刚打死了一个人,要是今天又打死一个,传出去不好听。
提督太监也打累了,冷哼一声收回鞭子,扬长而去。
金兰跪了半天,膝盖早就湿透了,听见脚步声走远,立刻爬起身,拉住罗云瑾的手,“你怎么样?”
罗云瑾轻轻甩了一下。
金兰紧攥着不放,拉着他在雪地里转了个身,踮起脚,拨开他的衣领,双手直颤,眸中闪出泪花。
提督太监会功夫,下手毒辣,罗云瑾脸上、肩上、胸前一道道红痕交错,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身上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他居然还能站得住,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金兰哆嗦着扶住罗云瑾:“我送你去安乐堂。”
罗云瑾踉跄了一下,轻轻甩开金兰的手:“不关你的事。”
声音暗哑。
金兰上前一步,双手钳住他的胳膊:“你替我挨打,怎么不关我的事?”
罗云瑾再次甩开她,冷淡地道:“这块地是我扫的。”
金兰死死拉着他,就是不放手:“赵公公自己不小心摔了,想找个人撒气,和谁扫的地有什么关系?你别逞强了,我送你去安乐堂。”
罗云瑾低头看她,狰狞的鞭痕间一双冰冷的凤眸:“放开。”
金兰一脸凶相:“我就不放手!”
罗云瑾沉默了一会儿,眼眸低垂:“离我远点。”
金兰知道他嫌自己烦人,叹口气:“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离你远点,再也不烦你了……不过等我先送你去安乐堂,好不好?你身上伤得这么重,得让大夫给你看看。”
罗云瑾站立不稳,神情恍惚了片刻。
好,只要她答应离他远一点就好。
他受不了这样的温暖,那会让他冰冷麻木的心皱起涟漪,让他想好好活下去。
眼看提督太监一行人走远,周围的内官探头探脑钻出藏身的地方,催促金兰赶紧送罗云瑾去安乐堂:“前几天死的宝安,就是因为鞭伤死的,你们千万别掉以轻心,赵公公鞭子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