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进来,看见大伯父不怒自威的双眸,立时吓得两股战战,差一点就说不出话来。
萧士及冷冷瞥他一眼,听着他结结巴巴告着久哥儿的状,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用手揉按着鼻梁,淡淡地道:“我本以为你是一时糊涂,错手而已。现在看来,你是不知悔改,有意为之!——来人!”说着,命人去顺哥儿房里搜查。
等证据确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顺哥儿嚎啕大哭,膝行过去抱住萧士及大哭:“大伯父!大伯父!饶我一命,我不是有意的……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
“带走吧。”萧士及摆摆手,脸上的神情很是哀戚。此时此刻,哪怕是他亲弟弟求饶,只要是杀母的凶手,他都不会放过。
顺哥儿的案子审结得很快。人证、物证确凿,他自己又被牢里的情形吓破胆,一下子全都招认了。
洛阳官府请示过萧士及之后,给顺哥儿按律判了斩立决。
当他在刑场上被问斩的时候,普济大师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叹息道:“说了你是来还债的……”
顺哥儿问斩之后的那个晚上,萧家老宅老夫人龙香叶的灵堂上,一只白狐的身影闪过,将灵堂上的牛油巨烛撞倒。
熊熊火光腾地一下卷上那长长的孝布。
等下人们终于将火救熄的时候,灵堂、棺椁,还有棺椁里面的龙香叶尸身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这块地儿顿时如同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萧士及没有再重建老夫人的院子,而是在这个地方建了一个小小的佛堂,供着观世音菩萨的佛像。而萧家祖坟里,龙香叶的坟茔只是衣冠冢,和萧祥生合葬在一起。
第842章 满床笏
龙香叶去世之后,萧士及有一阵子心情很是抑郁。
虽然这个娘给他带来的永远是烦难比欢乐要多,但是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娘亲。
骨肉亲情总是泯灭不了的。
杜恒霜也不好劝他,只是想尽办法宽他的心。
每天送他出去天策府正堂理事,晚上陪他吃酒说话。休沐的时候,跟他一起策马扬鞭,去洛阳郊外散心。
因还在孝中,他们没有游猎,也没有带着众人热热闹闹地歌舞助兴。
只是夫妻两个人,带着诚哥儿和欣哥儿两个孩子相随。静静地看着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体会一下岁月的安宁和美好。
萧士及的情绪渐渐恢复了。他现在能够倾吐心事的人只有杜恒霜。
人都说老夫老妻,在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日子长了,感情也就渐渐淡了。
可是萧士及一点都没有这样觉得。
每次回想两人之间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就觉得,他这辈子所有的情感都用在霜儿这里了……
转年到了永兴二年,筝姐儿生的儿子要办周岁礼了。
去年筝姐儿生孩子的时候,诸素素大病一场,差一点没救过来,所以她没有来长安,因而错过了自己外孙的满月礼。
今年她病好了,早早地就在范阳筹备,要来长安。
杜恒霜也一再提醒她,甚至打算如果她还不来,她就要亲自去范阳将她拽过来了。
筝姐儿儿子周岁的抓周礼是在柱国公府装裱一新的中堂上举行的。
高大轩敞的中堂大厅被挤得满满的,到处都是人。
整个长安城的达官贵人都来了。甚至连宫里的永兴帝齐治都派了心腹内侍过来赐下抓周的物件。
诸素素心满意足地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外孙,在他脸上吧地亲了一口,笑说:“这孩子生得真好,才一岁呢,就能看出长大后倾国倾城的样貌了!”
筝姐儿在旁边骇笑,掩袖道:“娘您悠着点儿,孩子小,娇气,不能夸的。”
诸素素听了觉得有理,忙改口道:“也对。这孩子生得胖,又黑,鼻子眼睛都长得怪怪地,哈哈,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
杜恒霜都听不下去了,抚额长叹,从诸素素手里将自己嫡嫡亲的孙子抱过来,嗔道:“素素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这样着三不着俩。”
诸素素嘻嘻一笑,灵动的眸子还能见到少女时候的狡黠和惫懒。
安子常和萧士及站在她们身后,抱着胳膊闲闲看着,嘴角噙笑。
“士及,你孙子不及我孙子结实,看着太矜贵了,像是太精美的薄胎瓷器……”
安子常的话没有说完,萧士及已经抬手止住他,嗤笑一声道:“你孙子那叫结实?我看叫夯实才对!小小年纪,就长得跟熊瞎子似的壮实!我看你和素素都不是那样的人啊,你家大郎也是斯斯文文,大郎的妻子也是世家女,他俩打哪儿生出来这样一个夯货?!”
说的是安子常的嫡长子延哥儿去年刚得的一个儿子。
洗三的时候,萧士及亲自去范阳贺喜,看了那孩子之后,嘴角直抽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诸素素又病了,安子常带着她去别处养静,每日里盯着郎中给她诊脉,看着下人给她煎药,切切实实照顾了她整整一年,也没有顾及到孩子那边。
后来听萧士及说了他新得的孙子“颇有异相”,才去看了看。
看了之后也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过现在又被萧士及拎出来说,他脸上也下不来。
孙子总是自己的好,敝帚还自珍呢,便嘴硬地回应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