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你是清河崔家大房,还是三房的姑娘?”杨氏忍不住问道。
崔氏脸有些红。她不是嫡女,而是庶女,况且她的娘家是最近占了萧士及的光,才被大房纳入嫡宗,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崔氏的爹爹,也就是龙淑芝外祖父,也是庶出,而且是清河崔家出了五服的旁支家里一个婢女所出。
崔氏自己的生母,也是妾室。庶女出身的她,才会嫁给同样是庶子的龙文平。
他们家,其实是崔家出了五服的旁支的庶出,跟清河崔家,除了都姓一个“崔”字,大概也没有太大的联系。
五姓女尊贵,本就是指的嫡女。五姓中的庶女,并且是旁支的庶女,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杨氏这样问,明显是把她当做了嫡女。
崔氏刚才架子端得足足的,这会子实在拉不下脸说自己是庶女,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我娘家跟清河崔家大房是旁支……”
杨氏会意,便不再问,笑着道:“你们坐一坐,我去吩咐人把斋菜热一热,大家一起吃晚饭吧。”
龙文平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马上就回家去了,都是在长安城,以后多走动就是,不急在一时的。”
杨氏也不苦留,笑着点点头,对龙香叶道:“是你的亲戚,好好安置吧。我去收拾收拾,晚上同你说话。”
龙香叶应了,送杨氏出去。
龙香叶回来之后,崔氏就对龙香叶道:“没法子了,你媳妇现在有身孕。有孕的人最大,任你再有理,在人家的肚子面前,你也得退让三分。——以后别跟她闹了,你没看士及的胳膊肘已经全歪到她那边去了吗?他眼里哪里还有你这个做娘的?”
龙香叶今日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了崔氏架桥拨火的话,更是心头火起,冷笑道:“有身孕了不起吗?白眉赤脸的,哪里来的孩子?如何去了一趟洛阳就有了?哼,她不过哄我那个棉花耳朵的儿子罢了!纵有孩子,也不知姓赵姓钱!你们希罕那杂种羔子,我不稀罕!做女人谁不会养孩子?如你们家淑芝那样,才是一点搀杂都没有!”
这番话在龙香叶心里不知倒腾了多少个来回,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
今日着实恼了,居然不知不觉在龙文平和崔氏面前说了出来。
龙文平和崔氏目瞪口呆,看着龙香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龙香叶也猛地用手捂住嘴,似乎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
砰!
外面窗棂底下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有人撞倒了扫把,在静寂的屋子里,那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
“谁在外面?!”崔氏冲过去,支开窗棂,却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一只雪白的猫,从院墙上一跃而下,跑到外面去了。
“吓死我了,原来是只猫。”崔氏用手拍着胸口,把窗棂阖上。
她刚关好窗,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从窗子底下爬出来,飞快地顺着回廊往院门那边跑,侧着身子穿过半开的院门,往正院那边去了。
暖阁里面,龙文平轻声埋怨龙香叶:“我的大姐啊,这种话怎么说得出来?若是让侯爷知道,恐怕是亲娘也不认了。”说那孩子不知道姓赵姓钱,不就是说不是萧士及的种……
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事吧。
龙香叶捂着嘴,整个人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讪讪地道:“是我刚才胡说八道。”又警告龙文平和崔氏:“你们出去可别乱说。叫我知道一点风声,大家亲戚都别做了……我可是不认你们这样的亲戚的。”
“不会……当然不会……”龙文平连忙保证。他吃饱了撑的才出去乱说。再说,去洛阳的事儿,他也知道一些,萧士及是跟着去的,怎么可能那孩子不是他的?大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崔氏眼神闪烁,看了看龙文平,又看了看龙香叶,总觉得这姐弟俩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忍了又忍,才打算回去问龙文平,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杜恒霜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有问题?
呵!这可有意思了……
龙文平和崔氏随即告辞离去。
杨氏沐浴完毕,换了衣裳过来,跟龙香叶一起吃晚饭。
桌上摆的是从大兴善寺带回来的斋菜,味道很是不错,可惜龙香叶心里有事,完全没有胃口。
崔氏在回家的路上,终于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听完也觉得无语。
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她跟龙文平想的是差不多,就是虽然萧家那次回洛阳遇到山贼,但是有萧士及和萧家亲兵相随,萧家女眷是不可能出问题的。若是萧士及没有跟着他们回去,而杜恒霜遇到山贼,那还有些意思。
“大姐真是越发糊涂了。我听淑芝说,她这阵子经常丢三落四,刚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我看着,这是不是生病了?”崔氏试探着问龙文平。
龙文平也有些疑惑,但是不愿意说自己的姐姐真的得了癔病,不悦地道:“我大姐好好的,哪里有病?纵然有病,也是被那厉害的儿媳妇给气病的!”
崔氏讪讪地笑了笑,便把此事丢开不提,就等着萧泰及上门,他们好去给崔家送信,让他们派人过来跟萧泰及说话。
柱国侯府的正院里,杜恒霜照看着两个孩子和萧士及吃晚饭,自己却没多少胃口,只是喝了一碗黍米粥,吃了两块胭脂鸭蹼,就放下不吃了,带着丫鬟去院子里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