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盒子被扔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心脏窒痛。愤怒消弭之后，他陷入见弃于人的恐惧中，深深后悔。
“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再照顾我一段时间，可以么？” 声如轻风，有不易察觉的哀求。
方寸回味过来，心被什么撞了一下，咻得往下沉。此刻才真正认识到，践踏别人心意，是多么残忍。
她感到羞愧，脸颊发烧：“嗨，尺弟弟，我那是跟你开玩笑。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直到痊愈，怎么会不管你……”说着，她看见少年明亮的眼睛里渐渐聚集笑意，酸涩涌上心口，她简直要落荒而逃。
“好了，我去给你煎药。你乖乖躺着别再乱动。”
她站起来，搭在床沿的衣摆却被人拉住。
方尺在她看过来时，安静松开手，半晌：“一会儿喝药，还有蜜果么？”
少年神色小心，一如自己儿时喝药惧苦的情态。
她想，她枉为人姐，为什么没有把他当做弟弟看呢？
方寸心中拨云见日，灿然一笑：“当然有！你且等着。”
*
为践言允诺，方寸趁熬药间隙，准备偷偷溜去街市买一盒蜜果。
在门内听了片刻，确认门外没有秦花瘦等的动静，她才拉开门栓。
然而，门打开的时候，她差点惊叫出声。
“嘘！寸姐，俺正要敲门来的！”
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方寸闺中密友，住在天宝街另一头的赵家女，赵染。
方寸定了定神，一把抱住她：“臭丫头，你要装鬼吓死我啊！”
少女回抱住她，咯咯笑道：“寸姐你那熊胆，要是能被俺吓死，俺做梦都笑醒咧！”
“臭丫头，几月不见，嘴越发歹毒。”
“寸姐走了没人罩俺，俺只能提升自个儿功力，抵御外辱呀。”
方寸握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秦花瘦那泼皮骚扰你没？”
“骚扰啥，俺爹天天逼俺在家准备会考，溜街的功夫都没有……”赵染拍拍脑袋，“对了寸姐，有件重要事件咧。”
赵染朝巷头巷尾张望片刻，拉她到一处僻静地。
“干嘛？神神秘秘。”
赵染从衣兜下面翻出一个锦囊，递给她：“俺今晚过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一人，他问俺是不是来找你的，俺说是，然后他就把这个给俺，让俺带给你。”
方寸狐疑接过来，当掏出锦囊里的东西时，她反手就把东西丢开。
“干啥呀寸姐？”赵染颇疑惑方寸的反应，捡起锦囊弹弹灰尘，勾住里面的物什，“哇，好漂亮的玉！”
方寸盯着赵染手中左摇右摆的玉玦，浑身寒意不止。
“赵染，给你玉玦的人，长什么样子？”
赵染见方寸神情严肃，注意力从玉玦移开，拧着眉毛想了想：“就，很高，鼻子也高高的，眉毛比画儿上的还好看，眼睛更漂亮，不，整个人都非常漂亮。”
方寸：“多大年纪？”
“看起来，比俺大不了多少……就，跟俺三表哥差不多吧！”
赵染的三表哥赵康，今年刚及弱冠。
二十多岁？为何与她心底的形象相去甚远？
“寸姐，有啥问题吗？”
方寸摇摇头，灵光一现：“染儿，这几月，画功有长进吗？”
赵染拍拍胸脯：“那是自然，俺好歹在你家学了几年……”
“那行，你进来画张图。”
赵染：“唉？”
“给你玉的人，你把他画下来。”方寸拉住她就往家里走。
“不是寸姐，俺画功可以，但记性不行啊！”
“你不是记得人家很漂亮么？”
“俺也只记得漂亮，鼻子眼睛拆开都画不出，何况整张脸咧？天太黑啦，俺根本就没看清楚。”
两人正商议，没注意有一个人影悄然走近。
“小傻子，怎么拉扯人家小姑娘了？”嗓音温柔，暗含笑意。
两人循声看去，赵染率先张口：“寸姐，他就是——”
方寸看清来人后，几乎下意识地捂住赵染的嘴，朝她使了个眼色。
“去，帮姐买一罐蜜果送回来，赏你一两银的跑路费。”
赵染也机灵，咽下没出口的话，乖乖拿着钱。临走时还想看那人一眼，却被方寸一推：“发什么愣，快去！”
待赵染撩腿跑远，方寸颈窝一热，被人从背后搂住。
“小傻子，真想你呢。”
第41章 五院借宿
方寸起先并不确定，直到对方靠近，她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脑海中自动浮现某个艳丽的身影 。但不及她细想，脖颈忽然被一把利刃紧紧抵住。
“猜对了。但可惜，聪明的人都不能活太久。”那人在她耳边低语，“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让你死得明白些。”
方寸被他转过来，彻底看清挟持自己的人。
这曾是她迷恋许久的一张脸，有恩有情，熟悉到她做梦都能画出来。也正因为她了熟于胸，才能从那张脸上，捕捉到稍纵即逝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