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地方不大,院子也小。
焕娘出了屋也不知道往哪里走,脚步虚浮着走到了厨房门口。
这才支持不住,眼泪立刻一团一团滚落下来。
她先时还背靠着门板,哭了一阵之后连门板也靠不住了,整个人无骨似的顺着门板慢慢滑到了地上。
然后蹲下,把头埋到了自己交叠的臂膀上,无声地哭泣着。
她这辈子看来也嫁不了如意郎君了,而且怕是又要横死了。
其实这些都没关系,
她已经活过一回,重活一次多给一天都是赚了。
她所求不过宁儿能平平安安。
上辈子杳无音讯不知死活,这辈子难道还要被康国公府牵连吗?
焕娘想起了李赤鸾和她的儿子。
他们母子虽隔着千山万水,天各一方,可好歹都活着。
焕娘后悔已极,早知道这辈子也活不长,宁儿还可能留不住,当初就无论如何不能放李赤鸾母子一条生路。
哪怕是自己动手,也要让李赤鸾和她的儿子先走一步。
上辈子无可奈何,这辈子还是要他们为宁儿陪葬。
寒风渐起,这样的冬夜里没有灯光没有人声,簌簌叶落声中裹挟着萧瑟与死寂,天黑得好像不会再亮起。
焕娘哭了一阵,这才渐渐止住眼泪,她站起身来想去洗个脸,转头就看见裴宜乐站在房门口看着她。
大概是她哭得太尽兴了,连他出来了也没发现。
焕娘往后退了两步,她有点怕被裴宜乐看见她在哭。
可是已经看了不知道多久了。
借着稀薄的月光,裴宜乐看见焕娘的眼睛哭得有些肿,或许还红得像只兔子。
裴宜乐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竟是笑了:“一个人躲着干什么?”
焕娘歪过头去不说话,裴宜乐把她牵到屋子里去坐下,然后自己就又出去了。
好一会儿之后,裴宜乐才端了盆冷水进来。
焕娘伸手一摸,立刻冷得缩进了手,这怕是刚刚打上来的井水,寒凉入骨。
“你拿这么冷的水进来做什么?”焕娘没好气地问。
“给你洗脸。”
焕娘胡乱摸了摸脸,道:“不需要,用这么冷的水我会冻死的。”
裴宜乐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无奈:“我不会烧热水。”
“”
“你的眼睛肿了,要冷水敷了才能消。”
“你胡说!”宁儿正睡着,焕娘只能压低了声音,“我的眼睛好好的可能在外面被虫子叮了。”
裴宜乐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信了,却伸手进了井水里,绞了块帕子递给焕娘。
绞干了水的帕子倒不冷,焕娘正好哭得有些头晕脑胀,凉凉的帕子擦到脸上很是舒服。
焕娘擦完就随手把帕子扔了进去,然后叹了口气:“你连烧水都不会,将来要怎么活下去。”
裴宜乐不语,默默地又把帕子绞干,然后自己直接拿着帕子敷到了焕娘的眼睛上。
焕娘的眼睛被蒙住,接着就听他道:“可以学,但是也可能没机会了。”
“不会,”焕娘眼睛一酸又要掉眼泪,“我可以教你。”
她的心,或者说是对着裴宜乐的心,很久都没有这样软过了。
“好。”
“不过我也只会一点点,仅仅只能让你生活能够自理。”
“也好。”
今夜焕娘的声音与神态重又回复到裴宜乐所熟悉又久违的样子,软软糯糯,就像她曾经娇笑着伏到他的怀中。
第79章
胆战心惊过了一夜,焕娘睡了一觉都是断断续续的,梦到有人破门而入,于是立刻就会被惊醒。
裴宜乐则是睁眼到了天亮,一时想起祖父戎马半生,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也不得寿终正寝,一时又想起母亲和妹妹,不知道现在被押送去了何方。
两人早上起来才刚打了个照面,就发现对方都是恹恹的样子。
出又出不去,也没什么东西好吃,裴宜乐继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焕娘坐在院子里发呆,一耗就耗到了下午。
昨夜没睡好,焕娘眯着眼睛在太阳下打瞌睡。
突然门外窸窸窣窣一阵响,焕娘猛地被惊醒。
她转头看了看裴宜乐他们在的屋子,还是轻轻往门边走了几步。
万一不是,他们自己不能先闹出动静。
昨天回来之后焕娘就从里面把门锁了,但是是个人就知道这把锁挡不住人。
幸好焕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门怎么开不了?”
“好像是姐姐从里面锁了。”
焕娘怕金晖喊她,连忙把门开了,然后一手一个就把外边的韦氏和金晖拖了进来。
快到韦氏和金晖还没反应过来。
“你这丫头,在家做贼呐?”韦氏嗔怪着看了焕娘一眼,又捏捏她的脸,“怎么瘦了?”
焕娘眨了眼眼睛,见裴宜乐那边没什么动静,就直接把韦氏和金晖拖到了金晖屋子里。
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康国公府的事情给说了。
只不过略过了崇恭伯府那一段。
韦氏胆子小,一边听焕娘说着一边就急得不得了,等她说完,立刻接上去道:“你是不是疯了?先前康国公府还没出事的时候,和他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也没个结果,我看着你自己也不愿意再跟他了。如今出了事倒把他留在家里了,听娘的话,赶紧和他一刀两断,让他自生自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