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那人突然脸色大变,尖叫连连,他身子扭曲,不断拿手拍打后背,又发疯般往山壁上蹭磨,孟劲松也猜到了可能有东西,奈何那人痛极之下,力道极大,两三个山户都摁不住他,只知道去拽拉他的时候,他身上咣啷掉下几颗小石子来,孟劲松还以为是从山壁上蹭掉的,也没在意。
后来,集三人之力,终于把那山户摁倒在地,但那三人很快松了手,指着那个人,没命般骇叫起来。
孟劲松看到,那人躺在地上,脸向着他,周身痉挛个不停,如贴在地上跳舞,他的领口处,有石流不断涌入。
孟劲松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伸手去揉眼睛:没错,像是边上的山壁忽然活了,一脉一脉,流进那山户领口,又包贴上他的头,再然后,就是几乎能让人发疯的、“咔擦咔擦”的声音。
那几颗“小石子”也窜动起来,孟劲松这才意识到,那些根本就不是石子!
救人已经太晚了,用喷火器的话,会连人一起烧死,而且,那山户的头已经明显凹下去了,甚至有挤到石流,正向着余下的人过来,孟劲松一咬牙,喝令大家跑、快跑。
惨呼声留在了身后,又郭一道岔口时,孟劲松把留书的“米”改成了“主”字,这条记号路线,指示出他们的方向,也暗示着他们的伤亡。
孟千姿打断他:“你没有去捡他的衣服?”
孟劲松苦笑:“这种时候,谁还去捡他衣服?收尸也得等日后了。”
孟千姿嗯了一声,示意了一下那个重伤的山户:“都栽了一次了,怎么又栽一次?”
孟劲松是真没办法:“实在看不出来,千姿,我们想到防虫子了,但是这种虫子不动的时候,跟山壁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硬,一样有棱角,我们总不能防这整座山啊,而且……”
他指向地上那根肠洞:“起初没有洞的,就是地面,我们有三个人走过去了,他是第四个,到他的时候,这地突然流动了,他的双脚就陷了进去,我们听到‘咔擦咔擦’,明知道他的腿正在被啃咬,我试了喷火器,根本没用,好在,听到你们的声音之后,这些石虫子往下头流走了,这才把他救了上来,要是你们来得晚点,他这下半身……估计都吃没了。”
跟声音无关,应该是她走近之后,“避山兽”的范围也推进了,那些石虫子出于本性,纷纷回避而已。
边上的山户还在忙着给重伤的那个裹包,冼琼花飞快地在第二种粘纸上写着什么,又看孟千姿:“四姐也会避山兽,那些跟着四姐的,应该还好,和四姐跑散了的,凶多吉少了。”
孟千姿只觉后背一阵阵森冷:“你记得提醒他们,后援进来,一定要有姑婆带队。”
大嬢嬢身体不行,五姑婆一上高原就高反,脑袋会肿得跟脸盆一样大,能带队的,也就只剩下二、三、六妈了。
没姑婆带队,绝对不能进来,进来就是送人头。
孟劲松忍不住:“千姿,你听说过这种吗?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石头虫子。”
孟千姿摇头,顿了顿又说:“没头没眼的,是不是虫子还很难说,这是九曲回肠,照我说,就像肠道里的菌群似的,在忙着清肠呢。”
***
论理,该把重伤的山户先送出去,但前路后路,一样凶险,时间也不容浪费: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还能多救几个落单的山户。
冼琼花让人结了几件衣服当担架床,把重伤的山户抬上,九人成队,又有伤员,速度大大减慢,孟千姿反成了前队。
冼琼花在后头压阵,过岔口时,她留了个“7+主”,意思是两头汇合了。
前有孟千姿后有冼琼花,几个山户心里都定了不少,均觉得自己实在幸运,挺过了一死一伤,如今大佬在侧,有望活着出山了。
又走了一段之后,有个山户忽然想到了什么:“孟……小姐,七姑婆,你们说,别的人会不会往上、活着往下跑呢?”
有这可能,冼琼花回了句:“先管这一层的,这上上下下,上头还有上,谁指导一共几层?”
那个山户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长绳放尽,好在这头的山户也都背着山鬼箩筐,于是停下来解绳接绳。
孟千姿因着速度慢,就总习惯先走几步,前头头顶上,又有个肠洞,孟千姿拿手电照了会,提醒后队:“过这种洞的时候,要小心点,要防上头落东西、或者突然被人拎上去。”
说完了,手电一扫,扫到前方几步处,又有记号:用的是感光笔,手电照上去,分外莹亮。
又有山户留书了?她心头一喜,趋近去看。
居然不是记号,是个小人,三岁小孩画的那种,一个圆圈就是脑袋,几道线代表躯干四肢,小人的眼睛里,还往外落着泪滴子。
谁这么无聊?
孟千姿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孟劲松:“劲松,这不会是史小海画的吧?”
孟劲松应声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到四米。
孟劲松走到洞边时,想起孟千姿的话,下意识抬眼上瞧。
就是这一瞧,救了他的命,孟千姿看到,孟劲松脸上突然变了颜色,疾步后撤,几乎是同一时间,轰的一声,一道石柱砸了下来。
这一节肠道很窄,最宽处也不过是两人并行,所以石柱一下,宛如石楔,登时将那一处堵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