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制的小圆盒,塞到了母后的手上,“这是很有效的生发膏,每天早晨取黄豆般大小,在发量少的部位抹一抹,很快就能长出乌漆漆的头发来,长了之后如同绸缎一般光滑漂亮,掉头发也不怕了,一边掉一边长,掉的速度比不上长的速度,你若不信就回去试试,要是无效,我就把这盒子吃了!”
“我相信你。”母后笑得开心,“你的医术可比宫里的那些大夫好多了,再加上功夫好,又会下厨,必定是迷倒了帝都里不少贵女吧?我以后的弟媳必然会很幸福的。”
母后这话说出来,神墨咳嗽了一声,“这个事情啊……以后再说,不急不急。”
那年才六岁,他不晓得男女之情,对于母后和神墨之间的谈话,他觉得疑惑。
于是他直接问神墨,“舅父不止二十岁了吧?好多男子这个年纪都娶媳妇抱孩子了,舅父每回都说不急不急,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娶媳妇?”
神墨听着他的问话,低头冲他笑了笑,随即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不是不想,只是喜欢的那位娶不到而已,暂时只能一个人过日子了。”
“为何娶不到?母后刚才夸了你那么多,足以见得你是优秀男儿,外公说,沈家的男儿都有能耐,你这长相也不难看,那个女子还看不上你吗?”
“不是能不能看上的问题,而是她已经嫁人了,我无法插足。”
“先别聊了。”母后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厨房里的味道有点呛,我闻着不太舒服,我先去问候父亲了。”
母后说完之后,便牵着他走了,“我们去见你外公,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你不是很想念他吗?”
“我先尝一口宫爆鸡丁再走,我都还没吃过呢。”
他挣脱开了母后的手,回到神墨的面前。
神墨又一次蹲下,喂他吃了一口,问道:“好吃吗?”
他吃着,心里想:还行,但是没有比御膳房大厨做的好吃。
当时虽然只有六岁,长期生活在宫里也懂得察言观色,既然母后说是最好吃的,那就顺着母后的意思,也不能让舅父失望。
于是他说:“真的很好吃。”
说完,就跑回到了母后的身边,被母后牵着离开了。
走在路上,他问起母后,“舅父做的宫爆鸡丁,好像没有比御膳房的好吃,母后你却说只有他做的最好吃?”
“他本来不会下厨,但是他听说我最喜欢吃这道菜,特意去学了,为了学这道菜,他被油烫伤了手背,还把手指给切了,幸好他自己就是大夫,否则就要留下丑陋的疤。”
“难怪母后要夸奖他,原来是因为内疚啊。”
“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为了做我喜欢的一道菜,付出那样的努力和代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母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闪着泪花的。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母后落泪。
作为小孩的他,心里想的只是:这姐弟情实在感人。
他知道神墨不是沈家的血脉,只是外公收养的义子,与母后没有血缘,但是因为总听神墨和母后姐弟相称,便觉得,这是一对关系相当融洽的姐弟。
他问母后,是否知道神墨想娶却又娶不到的人是谁?
母后的回答是——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人。”
思绪回笼。
卫长琴望着翻炒宫爆鸡丁的神墨,道了一句,“好香,希望吃起来的味道能够正常。”
神墨闻言,白了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太久没做了而已,几年不下厨你就小看我了?”
卫长琴淡淡一笑,“那我期待一下。”
那一年,距离今天,十八个年头过去了。
母后口中的,适合神墨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或者说,神墨从来都没打算接受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六岁的时候,他认为母后与神墨之间亲情深刻。
十六岁的时候,他明白了,那不是亲情。
神墨一直都是很喜欢母亲的,然,母亲的身份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每一声‘二姐’,似乎也都在提醒着他,不管是在人前人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能止步于姐弟。
母后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呢?母后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是六岁那年的记忆似乎在告诉他,母后的内心对神墨是十分感动的,可她身为后宫之主,始终保持了理智,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有那么一点心动,都会被她压在心里,不与人说。
对于天域国的皇帝,她有的只是责任,而不是感情。
作为一个皇后的责任,就是要谨守礼仪,谨小慎微,不给小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上一代人,活得可真是累。
“长琴,你愣着干什么呢?帮我剁排骨。”神墨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耳中,“别剁得太大块了,这个你总会吧?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就没有资格笑话莹莹了。”
“如此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卫长琴提起了菜刀,望着案板上的大块排骨,开始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