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伙忙活一晚辛苦了,传令,犒军饮酒。”
裴言昭命属将分发酒水,他捏着几支酒囊走入上级将领中,亲自发放,同他们勾肩搭背。
“喝呀,幸好没将这几坛子好酒烧着,嘿嘿。”
众人捏着酒囊愣愣,这时候哪还有喝酒的心思?就算老百姓的死不关他们的事,装也要装几分悲悯吧,堂而皇之的痛饮算几个意思。
邱孟先被裴言昭的手搭着肩,不适的扭了扭:“裴言昭,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这时候喝个毛的酒啊。”
裴言昭捉起酒囊,和他的相碰:“孟先兄,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这场救灾你的功劳最大,我还想为你写一篇颂德策论,交给皇上,给你请赏呢。”
邱孟先微微一凛,不露怯色:“噢,我有什么功劳。”
“你怎么没有功劳,灾区本是后勤军的事情,你一个中军统领,听说灾情马上就跑来啦。愚弟那时候尚且在梦中呼呼大睡,惭愧惭愧。”
裴言昭说话嗓音大,周围百姓听到,又朝邱孟先拜菩萨的连连磕响头。
听到这份不虞之誉传达开,邱孟先心头美滋滋的:“那是,我时刻心系于这里的百姓。不过也没什么,是我该做的,请赏就算了吧。”
“怎么,孟先兄不想加官进爵?嘿,悄悄告诉你,我以前也做过高门的女婿,那被瞧不起的滋味,不好受啊。我向皇上奏请,就赏你个什么三四品指挥使的,在我都督府好好干,他日飞黄腾达,我们兄弟俩守望相助。”
虽然做官有点浮夸,但对做高门女婿这份悲惨共情,邱孟先是越听越觉得相逢恨晚,不自禁跟裴言昭干了几杯白酒下肚,情绪愈涨。
其余人见他们天马行空胡吹乱侃,大为不满,纷纷散去。裴言昭和邱孟先却相谈投机,扯了一块布巾席地而坐,痛饮畅谈。
“先锋,快出来,大事不好了!邱孟先,过来啊!他在骗你。”
成群被裴言昭拦在外面的幕僚参军不顾尊卑,直呼邱孟先大名。
一个时辰过去,不知喝了几十杯下肚,邱孟先神情痴滞,呆呆张望:“谁在叫我,啊,贤弟是你吗。”
“是我是我,贤弟在这呢,”裴言昭忙给他换了支满满的酒囊,转过头,眸色转厉,抬手示意将人赶远些,回过头,跟邱孟先干杯:“孟先兄,我再敬你这位真英雄。”
“哈哈,好啊。”
……
再过小半个时辰后,很多人都发觉不对劲,重新围过来。看到喝得烂醉如泥的邱孟先,再看还在一个劲劝酒的裴言昭,都觉毛骨悚然。
下次裴言昭若找他们喝酒,他们一定不去,一定不。
姜珩是随着清查队伍一块过来的,看了眼场上形势,就去太子身边候着。
苏良去裴言昭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裴言昭喝酒谈心的笑脸陡然生变,站起来,怒砸酒瓶,放声道:“苏良,把你查到的都念出来。”
“是。我们先在烧毁的难民屋周围发现了火油的痕迹……”
“木房是被泼了火油,火势一蹴而迸,不可收拾……”
“经我们两个时辰内盘查了几位掌控有火油的将领营房,发现邱先锋领的十二支中军兵营的仓廪,少了足足五十桶军用火油。”
“中军兵营的人正企图勾结外商,购进新的火油填充,被我们抓了正着。”
周边的难民听在耳中,大感失望和吩咐,方才他们还当恩人参拜的人,竟然是一场纵火案的真凶,他到底跟他们这些贫苦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饶是邱孟先快醉死过去,听到这几句话,也不得不灵魂回窍,摇晃站起,想去找裴言昭算账。
定是故意留他灌醉,叫他不得及时回营阻止盘查,事情才发展成这样。
“你,你他娘的对我使诈”
还没碰到裴言昭的边边角角,就被裴言昭一拳抡在地上,口吐喝下去的酒水,像条抽搐的死狗。
裴言昭饶是生气,也知道事分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难民,息了口气,道:“把这纵火的十恶不赦之徒押下去,听候发落。”
“且慢——”
孙昱从一干人走出,赴死跪下:“是我瞒天过海,偷用了火油烧城,邱统领并不知情。即使他现在有嫌疑,统领身居高位,归兵部管辖,裴将军不能把他关起来。”
裴言昭冒火:“证据确凿,你还替他狡辩?”
“过错就是我犯下的,”孙昱一口咬定,面不改色:“不信的话,将军把邱统领叫起来问一问,是不是他干的。”
“你——噢。”
裴言昭头疼的扶额,来回踱步,陡然转头喝声:“把罪犯孙昱押到我营帐中,我要亲自审问!”
营中,两人面对面,旗鼓相当,气势毫不相让。
裴言昭端坐着,看了又看,破功说话:“孙昱,你这样的忠仆好汉,何必为邱孟先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卖命,你这样让我很看轻你。”
孙昱微微笑:“将军不也说了,因为我是忠仆,才看得起我。”
“忠仆也要选对主子,否则就是助纣为虐,傻狗一只。你来我帐下,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忠仆。”裴言昭大马金刀坐开,摩挲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