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骞憋屈的站起来,擦了擦发麻的手腕,嘟囔:“是你自己握着属下不放的,”见将军脸色又下沉一分,不敢再油腔滑调,正色道:“姜公子出去了。”
药棚里,姜珩同薛青暮谈一些养生之道,聊得投合。
金霞漫天,过渡阒黑夜色。这时,有一不穿军装的快骑进了军营,身着大官家的小厮服,轻装简行,这模样,不是哪位官家派来送信就是来传话的。
小厮被带到薛青暮面前,递上一封信,对薛青暮欲言又止,顾忌姜珩在场。薛青暮全然不似在说医理时那样温文尔雅,面貌变得冷峻不堪,没有理会小厮的示意,时不时还同姜珩聊上两句,当小厮不存在,当他手上的信也不存在。
小厮无奈,也顾不得旁人了,说这信是薛青暮父亲写的,希望他回去掌管家业诸如此类。还说叫他不要再记恨当年的事,薛父承认是自己害得薛青暮的生母伤心,夫妻离心,以致她被那些小妾加害。
如今薛父老了,对风花雪月之事淡了许多,早将那些姨娘打发出府门,只为平息这个儿子的怨气,请他回去。
对于薛家,姜珩曾经只听说,薛家的主母有一日突然暴毙身亡,当时还随谢家一块去吊唁拈香,却不知里面还有这腌臜内幕。
实在是在谢府父亲独宠母亲一人,府门清净,她对这些了解太少了。
薛青暮冷脸听完这些老生常谈,不为所动,叫士兵给远道来的小厮换上一匹新的快马,打发他回去。
“等一等——”
小厮看向开口的人,大喜,心道是他说得这样苦口婆心,连外人都感动了,忙向姜珩投去求助的眼神:“请公子劝劝我家公子。”
姜珩挥手:“你先退下。”
薛青暮不解,“姜珩,难道连你也要来劝我。”
“没有,我不是劝你回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突然想到了大学士薛远鸿薛爷爷,他一直知道你的心结,没有强迫你回去吧?”
她记得有次在薛远鸿的寿宴上别人怂恿过薛远鸿,叫回薛青暮,薛远鸿都挡回去了。他向他们这些人提到薛青暮这个孙儿时,总是充满赞赏和惋惜,无分毫抱怨,爱孙之切。
薛青暮无法昧良心说话,点点头:“祖父他偶尔来信,只叮嘱我保重身体,他是家里我唯一牵挂的人。”
姜珩微笑:“那就对了。你即使不回去,他老人家的华诞之日就快到了,你不会让小厮空手而归吧。”
薛青暮不禁感慨,这么久未归,他都将祖父的生辰就忘了,比不上一个外人,惭愧至极:“我这倒没什么好东西送他,一些药材,薛家也有。要回兴城里挑的话,路程还远,不知赶不赶得及。”
“你等我一下。”
越来越暗的天穹底下,少女身形仿佛凝聚夜晚降临前最后一束光,她莲步移到一隆沙丘边,连根带土拔下一株沙柳,她拍拍叶梗上的灰尘,动作轻揉,拥着一束明媚青色,朝他走回来。
薛青暮眼神一晃,察觉到自己盯得失态时,她已走到他面前:“风闻薛爷爷年轻时也曾上场杀敌,敌人望风披靡。现在他退为内阁学士,想必多年不见沙场峥嵘。带一株沙柳回去可好?”
“好、好极了。”薛青暮笑带几分醉意。
不远处,裴言昭冒着伤口裂开也要出来的疼痛,一步一步撑到外面,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少男少女,洽谈笑对,眼神交融。
裴言昭伤口作痛,微凸的眼球隐隐闪现赤红色,慢慢蹲下了身子。
“将军,将军!快扶将军回去。”守兵在他身边道。
姜珩那边,刚刚送走小厮,就有士兵火急火燎的来报。
“姜公子!太子妃叫你过去一趟。”
姜珩同薛青暮打声招呼,随士兵走,一壁问:“出了什么事?”
“殿下吃了患有口蹄疫的肉,一直打呕,吃不下东西。军医检查啦,说没病,是太子心理作用,觉着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吊胃口。殿下吃下去的全吐了,两个时辰了,什么东西也没吃呢。”
姜珩闻言,先不随太子去了,拐道去了厨房。
还记得太子小时候受太傅的训斥,心情不好时,老爱往谢府跑,最爱吃戚母做的一碗地道的臊子面。
葱蒜爆香炒出的菌子丁和鸡肉丁,淋上用小火炖了一晚的大骨头汤头,一碗简简单单面食,能吃得太子表哥热汗淋漓,百气全消。
回想时,姜珩已经做好了跟戚母学过的臊子面,热腾腾出锅。
她放得有点多,够两个人吃的。
太子妃貌似不喜吃辣。
姜珩顿时想到了一个人,她先端着一碗,走回营帐。
一股辣味儿顺着帘缝飘进来,勾心挠肺,裴言昭嗅了嗅,看见姜珩端着一口海碗走进来。他登时没好气,冷冷别过脸。
姜珩见他状态不佳,迟疑的端着碗:“我做了一碗面条,你能吃辣吗。”
“我不吃,什么都不想吃。”裴言昭轻声的,带着一点怨念道。
姜珩陡然想到,从前他们在一起时,裴言昭吃过她做的饭食,这可是个人精,万一尝出什么不同寻常来,怎么好?
他这回答正合她的意,姜珩点点头,转身端着碗出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