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啊!我的扁担要断了!我错了成不成,咱得爱惜农具!”
前头男子充耳不闻,只丢给他幽幽两个字,“二货。”
“亏你是读书人呢,没学过孔融让梨?知不知道礼让小辈?”
“孔融让梨教的是恃弱凌强,三观不正你不知道?那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知秋抹脸,他服。
几人走到田边的时候,皇太后还杵在田埂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柳知秋怪笑,担着担子从另一边田埂绕过去,“太后,您这跟蹒跚学步的小娃儿似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地方?要不还是回路边呆着得了。”
话音刚落,迎面飞来一株秧苗,凭他的身手竟然避不过。
扑通。
整个连人带框栽进水田,站起来的时候浑像个泥人。
穿梭在田间的小娃儿们见了,拍着手又叫又笑,“知秋叔叔变泥人咯!知秋叔叔变泥人咯!”
田野里再次响起爆笑声。
皇太后站在田埂上雍容华贵,瞅着柳知秋狼狈模样,心情好极。
柳知秋木然抹脸,抹掉眼睛上的泥水,指着幸灾乐祸的小娃娃们,“你们这是在恃弱凌强!”
“略略略略——”娃儿们做着鬼脸,一点不怵。
把柳知秋气笑了。
这帮小鬼头,以后有出息。
接二连三被收拾,柳知秋认识到先撩者贱的道理。
将秧苗抛进田里,拎起扁担箩筐到附近河边连同自己一并清洗干净。
他吸取教训了,日后再嘴贱,一定要看时机。
身后田野,小娃儿们取笑过柳知秋后,看着皇太后还慢吞吞的在田埂上挪,相互觑了觑,齐齐跑过去。
或踩着田埂,或直接踩在水田里,围到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伸出小手仰头看她,“太后奶奶,我们扶你!”
他们年纪是小,但是也懂事了,知道住在柳家大院里那个看起来很富贵的老奶奶叫皇太后。
所以他们叫她太后奶奶,应该没错。村子里这般年纪的老太太,他们都喊奶奶。
周围村民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头皆凸了下。
虽然他们对皇太后的敬畏感散了很多,但是也改变不了皇太后尊贵的事实,看看小娃儿们伸出的小手,上面有的还沾着脏污泥巴,这不是寒碜皇太后么?
他们一方面担心皇太后生气,一方面担心小娃儿们被打击了会难过,心里忽上忽下的忐忑。
皇太后垂眸,看看围在身边这些娃子,大的约莫七八岁年纪,小的四岁五岁,这个年纪的小娃娃,眼睛里全是天真无邪,还没有被俗世染浊。
他们的心干净又纯真,像是透明的琉璃,不染杂质。
皇太后伸出了手。
第一零二六章 她给他十个胆子
那只手白皙细腻,保养得宜。
只从那只手便可看出主人的尊贵。
跟她手里握住的,脏兮兮沾满半干泥巴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老妇人脸上没有一点嫌弃,她将那些小手握得很紧,反似担心他们走路不稳摔着了。
田间,村民们放松了神情,笑着继续低头插秧。
柳老婆子从那边收回视线,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就没怀疑过皇太后会变脸。
那个老婆子,刀子嘴豆腐心,尤其对小娃儿最是没辙。
被小娃儿们牵着推着,在窄得堪堪只能站一个人的湿滑田埂上,皇太后走得还真快了不少。
到得柳老婆子们跟前的时候,小娃儿们才呼啦一下散开,又在田野、沟渠间钻来钻去玩耍嬉戏,刚才对他们而言,真的就只是帮助老奶奶一回,极为纯粹。
柳老婆子指了下堆在田边的一扎扎秧苗,“别干站在那里,都走过来了,就帮着抛秧苗吧,扔到我们附近就行。”
“哀家知道,不用你教。”皇太后俯身拿起秧苗,开始一扎扎扔到插秧的人附近。
这么简单的活计,她看一眼就会了,莽妇还特意交代一句,显得她很蠢笨。
不就是按照他们插秧的直线,从这头扔到那头吗。
皇太后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甚至把跟她一道抛秧苗的陈秀兰跟杜鹃给赶走了。
这么点秧子,不够她一个人玩。
俯身拿起,抛。
俯身拿起,再抛。
一刻钟后,皇太后脸掉了。
腰开始直不起来。
但是她不能说。
之前贪大把人赶走,要是把人叫回来,她就真的是没用了,不得被莽妇笑话死?
再说周围还有那么多村民,个个都在看着她,她丢不起那人。
柳老婆子跟其他柳家人手上插着秧,一时半会的也没往皇太后那边瞧。
实在是庄户人家做惯了农活,抛秧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活计了,根本不累人,所以他们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皇太后会连一刻钟都顶不了。
再次强撑着腰站直,皇太后举目,看着散落在田地周围的秧苗堆,脸色变幻。
就算不把十几亩田一并算上,按照莽妇跟柳大柳二他们的插秧速度,一早上时间至少也能解决三亩。
意味着她得抛三亩的秧。
她现在想回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