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若说谁对东南边境情况了若指掌,也只有程盛。程盛在战场上虽然不如秦啸骁勇善战,却也是一员猛将。此人性情很是耿直,喜欢与人论武,但是对王孙贵胄却颇看不上眼,在他眼里,王孙贵胄等同纨绔子弟,除了嘴皮子厉害,没半点本事。”
“主子对此人怎如此清楚?”魏紫不解,他跟在主子身边十余年,期间主子从未来过边境,跟一众武将更是来往不多,现在说起一个程盛,竟似很了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敌人如是,对自己人,亦然。”走到房中桌前,就着豁口茶杯斟了杯凉茶,风青柏浅尝其味,嘴角扬起浅淡笑意,“以前,日日锦衣玉食,都觉苦不堪言。现在,粗茶淡饭,亦觉有福。”
魏紫不言,主子这是在想王妃了。
除了王妃,谁能让他喝冷茶喝出饮了甘露的表情。
房门口敲门声响,一个小兵端了饭菜进来,摆放桌上,“王爷恕罪,将军说边境苦寒,一应吃住比不得京中,只有粗茶淡饭,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桌上一碟青菜,一碟酸菜,一小碗花生,六个黑面馒头。
真真是淡饭。
刚才听风青柏说起程盛性情,魏紫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在看到这样的膳食时,着实忍不住,“酸菜都端上来了,你们将军的待客之道,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王爷息怒!”小兵慌忙跪地,伏在下的一张脸皱成苦瓜。
若非今天轮到他当值,他怎么也不会来给王爷送饭菜!
王爷一怒,他脑袋瓜子堪忧!
“行了,下去吧,替本王多谢将军招待。”
“不敢不敢,王爷慢用!”小兵飞快退了出去。
跑到厢房转角的时候,被等在那里的几人逮住,当中赫然就有程盛。
“如何?可是气得勃然变色?”
小兵苦着脸,“王爷身边的侍卫倒是勃然变色,王爷跟个没事人似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他还让小的转告说多谢将军招待。将军,当真让他们吃那些啊?”
“咱边关将士从上到下吃的都是这些东西,王爷就吃不得了?吃不得苦,就莫来边界,来了只会对将士们指手画脚,明明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偏生为了争权夺利每每来军营里捞功劳!为了争功,对将士们的性命不屑一顾!”程盛哼道,随即手一挥,“行了,都散了吧,以后咱们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
小兵们散去,程盛又朝厢房那边看了眼,“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颇能沉得住气。哼,装的吧?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一来就指指点点,不就仗着王爷的身份吗?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动动嘴皮子就挣来诸多荣誉,别人或许对南陵王敬畏折服,在他程盛这里行不通。
他程盛,只服真正有本事的人。
外面嘈杂声消失后,魏紫请示,“主子,可要给他点教训?”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点距离的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这是故意让本王听见的。暂时由着他。”风青柏勾唇,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
第八百一十二章 那是孽种!
“南陵王已经到了仪谷城,人就在驻军衙门,恐怕这两日,就会邀皇上约谈。皇上可有打算?”
华贵行宫大殿,帷幔随风轻舞,宫乐声声。
殿前一矮几,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明黄锦袍,五庭俊朗,只是眉宇间覆着戾气,给人阴戾之感。
对面,黑衣黑袍,面相普通,蓄须。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座下非凳子,而是木质轮椅。
“朕跟南陵宣战,迫他们交人,没想到南陵王竟然敢只身前来边境,要跟朕约谈。一腔孤勇,真是教人佩服。”东越皇轻笑,给对面男子斟酒,举杯,“先生谋算极准,朕佩服,这杯酒敬先生。”
“我只是给皇上提了几句醒,不敢当皇上谬赞。要说算无遗策,我不敢跟南陵王比肩,连左相那般城府的人都败在南陵王手下,皇上不可掉以轻心。”
“左荣?丧家之犬,何以言当年勇。若非看他还有点用处,朕断不会收留他。”
“左荣跟南陵王斗了十几年,对南陵王了解甚深,此人还有用。”
“也只是尚有用处罢了,却是万万比不得先生的,他连跟朕同坐一席的资格都没有。”东越皇冷笑,“南陵王素居京城,这一次难得能把他引出来,朕定叫他有来无回。他一倒,南陵不足为惧。”
“我在这里,预祝皇上心想事成。”
两杯相碰,各怀不为人知的心思。
从行宫出来,已是夜深。
明月当空,四周寂静,轮椅轧过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一人影凭空出现在轮椅后面,双手握住椅背把手,将男子推着前行。
“风青柏来了,只带着一个侍卫来边境,该说他胆大呢,还是说他无知无畏?”像是跟后面的人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轮椅上的人抬头望月,神色淡淡。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跟风青柏交手数次,都没能把他拿下。这次无论如何,只许成不许败。我不想再看到他在南陵,活得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