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
她观察着那只狗的眼睛,只见那双黑眼细小而狭长,挑起了眼梢,看人的模样恶狠狠的。
十七将目光转回到夏泠身上,夏泠脸上虽然涂着五色的油彩,五官的轮廓还在,也笑得温柔善良,人畜无害。
小石头跨前一步想看个究竟;赵十七继续跟自己的夫君聊天:“原来是一只温顺的西域品种?看起来不象么?”
“我何时骗过你?”夏泠轻轻抚摸着狗背,那狗眼眯了眯,似乎凶煞之气退缩了不少。
“嗯……”夫君英俊温柔,养的宠物自然也性情随和……
十七心情松弛下来,看看夏泠的白头发,又一次一把抓上去,拉到那大狗身边:“看看你这个头发跟狗毛,哪一个比较有光泽一点……”
突然——
“唔——嗷——”“银狗”犬毛髭张,拱着背向赵十七发出一声巨吼。石头正靠近那狗,惊得慌忙逃到十七身边来。
十七和石头紧紧抱在一起:“这个……这个……”
温顺无害的西域犬这一回再也不肯按捺下自己的疯狂,它咆哮着刨着地,森白的牙齿涎水嘀嗒,呼哧呼哧发出可怕的喘息,仿佛随时会奔出来将人的喉管咬断。
十七和石头吓得无路可逃,十七可怜地呼救:“救命……”狗她倒是不怕,她怕的是一脚踹死了那狗,没法跟夏泠交待。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家调养的恶狗谁家自己管。
“书九,把云随管住,莫吓着夫人。”夏泠回头吩咐道。
一条黑链如游蛇一般缓缓抖出,原来那狗如此凶恶,居然还不曾上套?黑链在空中转了半圈,哗啦一声套在发怒的银犬身上。
十七抬头感到眼前一闪,不曾看到人,只看到白森森的一口牙。
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皮肤很黑的壮小子,那一口白牙是因为他在笑。
黑小子笑得白牙亮晶晶,对夏泠道:“是,宗主。”
十七暗道,这小子套马索的功夫倒是非常罕见呢。这小子不但皮肤黑,头发还是卷卷毛毛的,一看便知并非中原人。
十七对他们豢养如此凶恶丑陋的怪兽十分不满,指着那所谓的“云随”:“如此暴躁的动物,可以被称为温顺吗?”
夏泠按住她的手指,轻轻对她耳语:“说话轻一些,也莫对它指手画脚。”
果然, 云随盯着十七的手指,啪嗒着嘴,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寒色闪闪。十七连忙将手指藏在背后,缩在夏泠身边,夏泠低头跟她说:“其实,云随很聪明,很通人性的。”
“那,还这么凶?”
“平时不凶的,只是它讨厌别人称呼它为狗。”
“那称呼它什么?”它不就是狗么?
“它有名有姓的,自然叫云随了。”
“云随?”
十七仔细看了看那狗:“它的毛色本来不是银色的吧?”
“嗯,拿矿石粉屑染上去的。”夏泠一把抄住她:“快些走了。”
“上哪里去?”
“我现在在扮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方令人信服。”夏泠命令着那被他叫做“书九”的黑壮小子推开一块大石头,吩咐众人随他一起躲进去。十七对此持不同态度:“躲进去?神仙不是应该身形缥缈地在众目睽睽之中飞上天空,然后消失吗?”如果所有人和那条凶狠的大狗一起慌慌张张地摁到那个洞里去,很有乌龟缩头的意思。
夏泠闻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十七。十七被他笑得倒退了:“什么事情?”
夏泠点头道:“十七啊,我怎么会遇上你如此聪明管用的女子呢?”
十七看他冒些什么坏主意出来。
夏泠掏出一张黄皮毛边纸,递给十七:“上面有清晰的路线图,你根据这个路线图撤退。”又丢给她一身衣服,“穿上,身法漂亮一点……”
“什么?!”十七看着那纸张,上面画了一道暗索,要她装“天仙”?
夏泠说:“我们这里只有你武功最好。”
“不!”十七是个拧性子,断然拒绝。
“好,那就进来吧。”夏泠招手,十七过去一看:“不是地道?只是个山洞?”这么多人挤进去岂不要憋死?
“挖个洞已然费了不少功夫了。”夏泠将云随赶进去,让书九也挤进去,自己带着石头对十七招手,“进来吧。”
十七看看那臭烘烘的山洞,默默穿上他为她准备的神仙衣裳:“我给你们去引开那些牧人。”
夏泠笑得银发如波漾动:“记得看清会合地点。”
书九搬着石头,道:“宗主,你可真懒,洞都不肯挖得深一些。”
“洞浅方能便于恢复原状,格萨里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说不定要来调查。”夏泠袖着手看书九移上石板,遮住自己,隐约的声音传到十七的耳边:“大家放心,有我夫人在……”
他的声音模糊在了石板后,十七呆了呆,穿束好银狼神的衣裳,转身踏步重新来到银水川的山崖边。
羌零族的牧民们仍然在山崖下进行着他们顶礼膜拜的仪式。十七展开手臂,按照夏泠的要求,脚一蹬向山崖下跳下去。此事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做到,他的黄皮纸上写着东南二十步有一悬索,在一片漆黑之中,如果不是对他信任极深,怎能有这样的胆量笔直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