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二年十月二十四,气温骤然下降。
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后一刻天上便下起了冻透人心的冰冬雨。
在这场冬雨里,出生刚满半月的小公主发起了高热,将整个皇宫的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建宁帝冷着脸,让御医院的御医全都守在了文充媛的临霜阁中,深怕一个不小心,他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殁了。
文充媛产后虚弱的身子还未养好,看着自己高热不退的女儿整日以泪洗面。
建宁二年十月二十八,芸容华带着宫女,怀中抱了一只千年人参到文充媛的寝宫中。
人前说是心疼小公主前来看望一番,人后却是对文充媛多加嘲讽,暗指小公主命不久矣。
文充媛被气趴在小公主的床榻前痛哭不已,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了过去。
文充媛一病,临霜阁中更是大乱。
建宁帝朝政繁忙,不可能每日守在临霜阁中。便将主持大局之事交到了秦皇后的手中。
秦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自然不会推脱。
文充媛自晕倒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待到十一月初七,神智不清的文充媛已是咽不下一口吃食。
秦皇后眼角挂泪,对询问原因的建宁帝淒哀的泣道,“皇上,文妹妹诞下小公主还未出月,本就气血两亏。如今受了这样的打击,怕是,挺不住了。”
在多名御医确诊文充媛时日不多时,小公主的病奇迹般的痊愈了。
刚满一月的小公主瘦弱的厉害,她似知道自己的生母处在生死边缘,每日里啼哭不已。
小公主的哭声,牵引着昏迷不醒中的文充媛,让游离在生死中的文充媛咬紧了牙关。
建宁二年十一月初六,昏迷七日的文充媛,终于睁开了双眸。
自那日起,文充媛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转,不出三日,便可下地走到小公主的床前坐一坐。
文充媛与小公主病情的好转,似一抹娇阳,将笼罩在大月皇宫上的阴霾照散了。
建宁帝最为高兴,因对文充媛母女的失而复得,让他对文充媛母女更加的宠爱了。
建宁二年十一月十四,皇城上又落下了细密的冬雨。
凤阳殿中虽然烧得暖暖的,可窝在床榻锦被中李青慕却是冷得不行。
采香坐在李青慕床榻前的小几上,看着脸色通红的李青慕,神色焦急的道,“公主,您高热一直不退,再这样烧下去,定会受不住的。”
李青慕将身子往被里缩了缩,只留在了一双水眸露在锦被外。她对着采香摇了摇头,声音略有吵哑的道,“不能用药。”
祛疤的药药性奇特,若在祛疤的时候用了别的药,一样会前功尽弃。
她已经忍了两个月的折磨,没有道理在最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功亏一篑。
采香见李青慕往日里红润的嘴唇干裂,从一侧的茶几上拿起热水喂了李青慕一口。
李青慕就着银汤匙喝了口温水,本到嘴里的时候是湿热的,可落到腹中却是冰凉。
她仰过去身子看承尘上牡丹花形状的雕刻,眨着双眸,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能听到自己细声的呻吟。
采香伸手触碰了下李青慕的脸颊,被那灼人的热度烫得一下子收回了手。
采香绞着手,声音里带了哭腔,“公主,您再不用药,怕是要烧坏了。”
“烧不坏。”李青慕回头看采香,道,“多喂我喝温开水,出两场大汗就好了。”
采香听后忙将身侧的热水又拿过来,一勺一勺的舀给李青慕喝。
将碗中的热水喝尽后,采香站起来,道,“公主,我再去倒热水,您先休息会。”
李青慕点头,双眼发涩的看采香的身影走出自己的视线。
打了个哆嗦,李青慕又往锦被里缩了缩,听着自己的呼吸,意识变得模糊了。
“采香……”李青慕道,“我要是睡着了你不要叫我,再给我盖床被子。”
空旷的寝殿里,除了滴漏偶尔发出一点声音外再无声响。
建宁帝走进凤阳殿的寝殿时,所看到的便是空无一人的寝殿。
只有李青慕一个人,蜷缩在两床棉被中熟睡。
李青慕怕冷,建宁帝知道。
在建宁帝眼中可以穿夏衣的天气,在李青慕的眼中已经是冬季了。
他走到床榻前,伸手将李青慕埋在锦被里的脸抬了起来。
入目的,是李青慕绑在额头上的绷带。
李青慕在祛除额头上的疤痕的伤疤,建宁帝知道。可手上传来的温度,却是让建宁帝心中一惊。
他伸手将李青慕的脸捧起来,看李青慕红得不自然的双颊和干裂的嘴唇,心中生起一股怒火。
他只是将李青慕禁足,却没有下令不许御医进到凤阳殿中来医治。
迷糊中的李青慕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在打了个哆嗦后,将脸往上蹭了蹭。
不凉不热的温度,正合她的心意。
建宁帝被李青慕如猫一样一蹭,神色愣了下。随着李青慕的意,让她将自己的手当成枕头枕了上去。
采香端着热水回来,见到建宁帝后差点惊叫出声。她顾不得将手中的热水放下,连忙跪到地上给建宁帝请安。
建宁帝看到寝殿中唯一出现的奴才,火气又从心底升了起来,压低声音责问道,“你家主子病成这样,为何不喧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