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听周简之描述,此时的苏湛显然是一副怨气融入心脉,灵气压制的模样。
那……这小鬼就不能留!
在前头领路的周简之,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决明子是什么人,为了驱魔可自剜双目的人,小小的澜澜,不是他的对手。
“师公,这些事你还是等苏湛醒了,你自己问他的吧。”周简之眼神里露出落寞。
他不仅愿苏湛好好活着,也愿苏湛毫无顾忌的活着。
桐城的雪,下了数日。他们二人的小院这几日无人清理,雪早以淹没脚脖子。
决明子虽双目失明,但行动自如,急步走到小院门外。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而蛮横的怨气笼罩在上空,仿佛下一秒就将这个小院吞噬掉。
他翻手结印,体内灵气逼出,千丝万缕在他手中结成一张巨网,枯黄手指一点,霎时变大,将整个小院包裹其中。
床沿的澜澜顿时胸口一闷,喉中腥甜,额间花钿消失,人也虚幻。
周简之看到这张金光麟麟的巨网,他曾听苏湛用过,说这是锁灵网,以驱魔师的灵脉做筑基,可遏制一切怨灵。
那……澜澜……
“师公,你不是答应了要等苏湛清醒的吗?”
周简之仗着自己的至阳精血后,直接横挡在决明子身前。却被他手一挥,霎时被掀翻在地,撞到在假石上。
决明子翻手加固封印,咬着牙狠狠的吐出:“老夫从未答应过!”
他于二十八年前在乱葬岗之地,拾得苏湛时,就说过会把他作为自己一身的依托。如今怎么可能任有自己的孩子被别人侵染。
周简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血肉翻滚,衣角被石子磨坏,手腕渗出红色,可见决明子也是用了力气。
但他依旧盯着决明子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可……你有想过苏湛吗?他那样执拗的人,醒来没看到那人,他会如何?
他是不会恨你,但他也定不会原谅你。”
你待他为孩子,他敬你为父亲。可你终究不是他的父亲,又为何替他分辨是非?”
周简之扶着撞伤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到决明子的身边,此时的决明子心绪动乱,灵气不稳,手脚都有些颤抖得无力。
他径直冲了进去,握住决明子瘦黄的臂弯,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澜澜的去留,待他醒来,再做决定,可好?”
决明子心绪如同一堆乱麻,记不清也扯不断,他的手臂缓缓放下,哏噎许久才说道:“你当真觉得,湛儿会想留下她,哪怕她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当真!”
决明子还未踏入屋内,他的声音就回响在澜澜耳中,他说:“姑娘,老夫不愿见你,请你速速离去。”
澜澜红肿的双眼再一起,浮起泪珠,呆呆的望着床上躺着的苏湛,轻轻颔首:“好……”
霎时,澜澜消失于天地之间。
“澜澜,我把师公找来了……”周简之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跑来,猛然推开房门,却不见一直趴在床头的女孩,心中一急,揪起决明子的衣领就问,“你把澜澜弄哪里去了?”
明明说好了,不动她,结果却还是这样。这个死老头,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澜澜在苏湛心里的位置,他比什么人都清楚,苏湛是绝不允许澜澜收到伤害的。
决明子轻轻松开衣领,甩甩拂尘向苏湛走去,漠然说出一句:“老夫不过是让她先行离开而已。”
他在床沿,抬起枯黄的双手轻轻抚摸苏湛的面容,他手中有茧,生怕弄疼了他。
湛儿,生于乱葬岗阴阳气交汇之地。捡到他时,才两个巴掌大,不会哭,不会闹,安安静静的躺在尸体旁边。
给他取名为苏湛,就是愿他一生不为世间混沌所扰。
他从未见过苏湛的模样,只是听旁人说过,小时候的苏湛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后来稍微大些,苏湛长得十分俊朗像极了梨园里的花旦。
但他都未见过,也从未抱过苏湛。
年幼时怕自己手笨伤着他,年少时却又怕自己的溺爱害了他,所以总是扳着脸,装作一副很严厉。
再大一些,苏湛就提出想独自一人云游。
二人见面也就变成很少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抚摸他,这是他的孩子呀。
顿时,他无意间抚摸到了苏湛脖颈处的暗纹,指尖一怵,手把过他的脉搏,沙哑的声音闷在喉咙里:“老夫定要了那丫头的命!”
这是暗纹,苏湛身体里多股灵气涌动,将他的经脉撞得支零破碎,怨气才会侵染全身,逼入骨血,竟还行苟且之事,让怨气深入心脉。
“决明子你……”
“出去,三日内,都不许进来。”
决明子挥手,周简之再一次被一大股灵气逼退。
三日后,天气渐渐回暖,皑皑白雪也的有了消融的情况。
澜澜以虚灵体的形态躲在屋外的柿子树下,好在她是两千年的怨灵,身上的怨气较为轻。化为虚灵体时,稍不在意,更加不容易发现。
她看着屋内的阵法时起时灭,金光大作却又瞬间消失。
黄昏时,屋里的苏湛渐渐清醒过来,朦胧之中,迷糊之时,几日没进水的喉咙第一句话是:“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