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行舟轻轻“嗯”了一声。
“那……今天那家餐厅你给几星？”
谢行舟毫不纠结：“一星不能再多。”Merveille在巴黎的本店是二星，但兰叶市分店尚未评级，二星餐厅连锁只是噱头罢了。
一般不主张食评家在新店开业时去试吃，因为此时主厨和员工热情尚未消退，感受到的不一定是餐厅真实水平。
但谢行舟一向全凭自己心意，开店就这个水准，还能指望几个月后有多高？因为看沈橘吃得开心他才没有点评得太过分，若半年后再去吃一次还如此，他可能会直接把Merveille分店的星摘了。
谢行舟从小就被世界最顶级的餐厅邀请试味，舌头尝试过的尖端料理不计其数。从中华老字号到纽约招牌三星，无数充满创意的高级菜品在他桌上轮番上演，以至于一般料理根本入不了他的口。
倒是今天看沈橘吃得那么香，让他觉得挺有意思。
“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谢行舟问她。
“嗯？”沈橘自然知道谢行舟指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
谢行舟手随意搭着，眼角微弯，解释：“糖分刺激人体分泌血清素，带来愉悦感。”
“啊……”谢行舟这么一说沈橘突然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一顿法餐除了甜点，前菜和主菜也是偏甜的。开胃菜是配上柠檬青苹果冰淇淋口感的生蚝，甜点是樱桃雪芭，主菜里也有高糖高淀粉的坚果栗子……
就算谢行舟是见到她的时候才计划这样点餐，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仅要考虑到什么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还要搭配出口感层层递进又能考验厨师的菜单，这个对食物的掌控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心脏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吃惊之余回荡出温柔的余波。
沈橘点点头，小声哔哔：“谢谢。”
谢行舟散漫地笑了一声：“谢什么，本来就是我不好。”
沈橘没有去深究他说的“不好”是指什么，沉默片刻，又不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他：“那你天天都吃这样的东西？烧烤大排档什么的你吃吗？”
“如果你是指路边的那种烧烤，没有吃过。大排档也没有。”这类食物从来和他的生活无缘，他也没有兴趣去尝试。首先卫生就是一个问题。
一听谢行舟的回答，沈橘立刻露出一脸“天啦这人怎么错过了这么多人间美味”的表情。捧着手里的水果茶喝了一口，沈橘突然异想天开：“要不……晚上我请你去吃一家苍蝇馆子？”
谢行舟被她真情实感认为他错过了美味的表情逗笑了，挑眉听她继续说。
因为说到喜欢的东西，小姑娘原本懵懵懂懂的双眼中也泛起光亮来：“一家牛杂粉，特别好吃。就在我家附近，我经常去吃，他们的牛杂很有嚼劲，每天只有一锅，卖完就收摊……”
说着说着沈橘发现谢行舟一直在看她，脸上一烫，有点别扭地把头转回去。想到谢行舟平时吃的都是星级餐厅，也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一头热了，声音不自觉弱下去：“呃，我就是看你中午好像吃得不太开心……”
“好啊。”谢行舟搭在椅背上的手曲起来抵在侧脸下，答应了。
他自己不会尝试这种东西，周围的人更不敢邀请他去吃路边摊。可是听到沈橘这句“我就是看你中午好像吃得不太开心”，心里像被一片羽毛温柔地拂过，软软的，还有点痒。
所以未等她说完，他便点头应许。
谢行舟真的答应，沈橘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声音弱下去：“可能也不是那么好吃……”
“没关系，”谢行舟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你不是说经常去吃，试一试也行。”
谢行舟突然这么好说话，沈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要不你把配音的事一起答应了吧。”
谢行舟依旧微笑着看她，然后非常缓慢地将手竖起来搁在耳边：“风声太大，你说什么？”
沈橘：“……”
***
沈橘说的牛杂粉店在隔她家两条街的地方，平时步行十分钟的样子。
小坡拐弯处小得几乎只能容得下两人错身的店铺，写着“王叔牛杂粉”的门头褪色到几乎看不见。店内摆着几口煮粉熬汤的锅，面向街道的柜台上放置的是供人自行添加的调料，干净整洁又井井有条。里面安不下桌子，只在路边随意摆了两张，大多数人只能分到几张矮凳。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小店，已经在兰叶市开了二十多年。不仅门口的桌椅边坐满了人，还有人直接端着纸碗蹲在路边嗦粉。
腾腾热气从只有几平米的店铺内团团升起，空气里都是牛杂和高汤的香味。
虽然有心理准备，也知道是路边摊，但这未免太路边了吧？取下头盔的谢行舟被结结实实震撼到了，表情难得有些呆怔。
他在京都吃过小店，传承一千年的烤麻糬，店面就在今宫神社边上。比起其他一些百年店貌不惊人，但店内至少也有榻榻米桌。
这种直接用纸碗盛粉，蹲在路边吃的景象实在是有点……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