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一切基础条件都破裂的情况下,所谓的信任,就成了催命符。
萧辙错就错在,江南一事没有差错。
自古以来,那么多大臣,或多活少都无法避免灾银的损失和赈灾的急救拖延。
可萧辙还都办好了,虽然说称不上好,仅仅有了效果。可这便是他的过错。
伴君左右,声威极高,功高盖主,这是大忌。
也难免,有如此下场。
萧姮思绪混乱,杂七杂八地想着。
如今她跪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过于心狠。
这样的男人,是天生的领导者和翻盘者。他们往往极度理智,极度冷血和极度凉薄。
所谓的宽恕和仁慈,在他看来,或许,只是一场笑话…
不知跪了多久,两个还是三个时辰,萧姮终是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意识的最后一眼只觉得,今年夏天的雨,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冷。
耳边是丫鬟们着急的呼喊,似乎想过来接住她,奈何自己跪得腿都没了知觉,一时半会怎么起得来。
张福禄遥遥一瞅,心凉了半截,一拍大腿,坏了坏了。拥堵的脸上急得堆满了褶子,凭着两条短粗腿,紧赶慢赶掀了书房的帘子。
垂着头,缩成了鹌鹑,忐忑道:“少将军,少夫人体力不支,晕…晕倒了。”
一本书砸了过来,十分准确地拍在了张福禄的脸上。“吧唧”一声响,落了地。
张福禄只来得及看见喻珩的黑色长靴。
喻珩出了门,看见的便是两个丫鬟扶着萧姮往前走的样子。
立马混然不顾冲进了雨里,一双长腿三两步走到了萧姮面前,一个屈膝,将萧姮拦腰抱起。
澧兰被愤怒冲昏了头,拦着喻珩道:“你要带小姐去哪?!!”
喻珩的脸上都是雨水,长睫凝了雨珠,一颗一颗往下坠。鼻梁高挺,根骨明显,鼻头略带了丝弯钩。印着水幕,越发撩人,只是脸色却阴沉地很。
嗓音冷淡着说:“不想你家小姐死的话就让开。”
澧兰憋屈着,却因着担忧自家小姐,只能不甘心地让了路。
喻珩吩咐跟在后边的张福禄,“跟着我干什么,把老将军请来。快去!”
张福禄只来的及回了个是,便立马撒丫跑了,再晚一步,保不准少将军要将他踹翻在地。
难以避免地,萧姮病倒了,高烧不下。
老将军也带了丝焦急,命人拿了碘酒,不断擦拭着,企图烧能降的快些。
只因这场高烧太急太突然,尽管喝了药,依然没有退下去,反而越烧越旺。
老爷子骂骂咧咧,挤兑着自己的孙子:“这好好的人,怎么又病了。三天两头的,你不嫌累,老夫还嫌累呢。”
喻珩沉默着,眼神沉沉的,像是蔚蓝的海,深不见底。
湿透的衣衫没有换,只拿了帕子,将水汽擦了擦。
念着是自己孙子,老爷子摆着手,挥了挥,埋汰道:“你去把衣服换了,别一个没醒,一个又倒下了。”
喻珩看了萧姮一眼,对老爷子说:“您看着她点,我去办点事,待会回来。”
老爷子一副颇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走吧走吧。”
喻珩换了衣服,飞鸽传了信,约了六皇子,福明楼静字间一叙。
****
这福安楼是六皇子名下产业,静字包间是独属六皇子。隔音自是尚好。
六皇子霍裘,白色衣袍一掀,落了坐。缓缓倒了杯茶,看着袅袅的雾气散去,慢慢小酌一口。
这才带了丝温润笑意看向喻珩,说道:“如此着急叫本殿前来,有什么急事吗?”
喻珩低头拱手道:“有件急事,求殿下帮忙。”
“哦,你喻珩也有求人的事,说来本殿听听。”
喻珩语气恳切,“萧府一事,还望殿下网开一面,饶了他们的小命。随意打发了,发配边疆也好。”
霍裘难得露了丝好奇,“原本这事,还是你想的法子。怎么,如今后悔了。”霍裘眼珠转了转,扣着折扇思索着,“让我来猜一猜,莫不是你那家中娇妻向你求情了?”
喻珩神色不动,只管恭维道:“殿下妙算。”
“如此一来,令夫人才是位妙人,竟然请得动你来说情。放心吧,父皇那,我自会去周旋。”霍裘眼里带着精光,文人墨客,哪怕下雨天,也喜拿把扇子在手中把玩。
喻珩起身,拱手抱拳道:“多谢殿下。”
霍裘扇骨一点,轻点了一下喻珩的肩膀,“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说罢,霍裘先走了。
喻珩重新坐回了椅子,脑海里一直环绕着霍裘刚刚的话。
其实自己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只不过,萧姮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特别一点的存在,若说为她怎么样,倒也不至于。
只不过这一点点的偏差,在他的人生里,已经很难得了。
*****
金漆花鸟纹楠木拔步床上,云纹素锦被下,女子汗湿透了鬓发,似睡得极为不安稳,轻微晃动着脑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干燥,起了皮。
沅芷又加了床被子,老将军说,今夜最是难熬,烧退了,一切都还好。烧若是不退,便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