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昨天中午来你家吃饭那个?”
“啊?”
“就是后来你家丫头送出门去的,他送家具是不?那小伙长得不错,你家丫头生得水灵,俩孩子看着特登对。”
林雪春听出不对,眉头一皱:“他不是那回事。”
那人忙不迭反问:“你看你家刚好缺家具,人家转眼送上门,多上心。这样的好女婿你还看不上啊?我推心置腹说一句,你真不要,巷子里多得是爹妈想招揽呢。”
林雪春倒是想否认到底,直接说陆珣是表哥堂哥,断了乱七八糟的谣言。
但想起女儿那眼巴巴的模样,话到嘴边噎住了。不敢把话说是,鬼使神差把陆珣说成老朋友的儿子,小时候在他们家住过一阵子,关系还成。
“那你女儿……”
“她就一小丫头,大学没念完不搞有的没的。”
好吧。
邻居最后提醒她:“这年头好男人不多,知根知底老朋友家的更好了。林姐我服你这豪爽性子才多嘴,女婿要定早,不然被人抢去了都没地儿后悔。”
“行了知道你好心。”
林雪春拍拍她肩,“不是说你家黑白电视坏了么?我儿子下午在家,大学生说不定整得来,吃完饭我让他上你家看看去。”
“麻烦林姐了。”
邻居笑开一朵花,林雪春说着没什么,带上了门。扭头快步进屋子,找着一个迷糊着眼睛的阿汀,问她有没有陆珣的电话。
“给他打电话去。”
林雪春两手叉着腰,径自埋怨:“臭小子说不听,钱多了没处花是不是!老娘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要他送家具?眼睛长在头顶小看谁呢,折腾这么一出给我出气,还是嫌我老了没能耐,要毛头小子帮着出头?”
阿汀听得稀里糊涂。
猫也听得稀里糊涂,歪着脑袋看她们:”喵?”
“走,打电话!”
母女俩到杂货铺子去,打了个电话,没接。再打,光头接的,说是陆珣在仓库弄货,里头信号不好,接不了。
“算他聪明,还晓得躲着我。”
林雪春认定陆珣有意逃避,哼哼着回了家。再看看那崭新漂亮的家具,不由得对阿汀说:“陆珣那臭小子,一张嘴闭得比你爸还严实,耳朵倒挺厉害,我就提了一句隔壁章程程笑话咱们家没家具,给他记住了。”
带点唏嘘,带点笑。
老母亲口上归口上不领情,摸着良心又怎会不受用?
一套家具就这样留下,宋于秋白天出去跑了一天,傍晚带回七八个年岁相近的男人,进门就赞不绝口,夸院子风水好房子格调好,家具好,住着一大家子最是好上好。
“贫你的烂嘴!”
林雪春说笑着剜一眼,给他们搬椅子。
“瞅瞅,嫂子这嘴皮子还是不饶人!”
男人们哄堂大笑,紧接着坐下来商量正事。
红木桌上铺了一张全国线路地图,宋于秋拿着铅笔,在上头圈了好多个重圈。喉咙里发出嘶嘶漏气的声儿:“打圈的城里镇子有仓库,你们只管到铺子里接药材。会掉价的药材往近处,能放着的往远处,到时候中医大夫会跟你们交代的。”
剩下是线路问题。
男人们接了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这条怎么样?经过我老家,路熟人也熟。”
“你来干活还是念旧的,扯老家做什么。官路不走钻小道,打劫一逮一个准。”
“那这条呢?”
“老宋你看这行不行。”
说着说着来了劲儿,个个跪到椅子上,面红脖子粗争论着。不知情的外人看了,肯定以为这是在聚众赌博。
个中老大是宋于秋,话少有威严。兄弟们一口一个宋哥,场子捧得盛大,好像他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对,天王老子没资格质疑。
林雪春边切茄子,边朝那边努嘴:“你爸以前就这个样。拉帮结派牛得很,路子野得很。要有谁背后说闲话,灌两口酒,往人家门口一坐,拿菜刀尖磨指甲见过没?”
阿汀摇头。
“你爸绝活。”
“手指甲磨完磨脚指甲,脚趾甲提着刀冲人家问,你磨不磨?过来帮你磨一个。那人破胆子被吓死,登门给我道歉的时候就差下跪。后来落下碰见菜刀就大腿发抖的毛病,大半年没好,还跑去找大夫治。”
林雪春笑了,“把他给牛的。”
“可把他给牛的。”
不知不觉重复好多遍,笑容逐渐落下。她不知对着谁,小声打着商量:“就让他牛着吧啊?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眨眼半辈子过去,牛不了多少年了。”
“妈?”
阿汀察觉到她低下去的情绪,侧头看。
“炒你的菜去,都糊了!”
林雪春一手把女儿的脑袋瓜子扭回去,切了几片香瓜送上桌。
晚六点开饭。
今天来得都是客人,兄妹俩连着王君懂事,拨了点菜自个儿回房间里吃。桌上只有大人们、男人们,酒菜接连下肚不带停。
“多吃点,多喝点,回家倒头一夜睡到天亮。”林雪春边开酒,边道:“别扭扭捏捏不敢动筷子,大半夜饿了,又来我家讨饭菜。那就过了村店,一粒米都不伺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