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猴:“嘁——”
你早知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自己进去瞧瞧?
妙芜问道:“你们可要进去看看?”
众猴连连点头:“要要要要!”
于是妙芜便在每只猴儿身上都贴了一张风符,依照旧法入得洞内。
群猴一入石室,立刻撒开了欢儿,在罗汉榻上躺的躺,跳的跳,这摸摸,那看看,好不新奇。
妙芜打开袋子放到茶桌上,它们立刻围过来,蹲在桌边啧啧有味地捧着东西吃起来。
妙芜道:“都小心点,别把地上弄脏了啊。”
众猴应道:“省得,省得。”
等它们吃完,留下满桌狼藉,妙芜只好和小丁九一起收拾了残核碎屑,依旧用布袋装着。
这群猴儿,嘴上应说知道,实际上还是要别人扫尾。
妙芜不知道的是,往日里在桃源之中,紫姑管它们甚严,动不动就罚捣乱的猴儿到后山劈柴摘果子,这群猴儿们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言语。也就是妙芜性子和软,它们才敢稍微放肆一些。
这会子,它们又不知从哪里拖出一只棋盘,两盅棋子,甚至连一整套叶子牌都有。
“阿芜,来下棋吧。”这边喊她。
“阿芜,来打牌嘛。”那边又唤。
妙芜也乐得陪它们。她从锦囊中取出一沓空白符箓,讲明奖惩,赢的可以去她那儿取零嘴吃,输的脸上要贴着这空白符箓,一整天都不许摘下来。
一个时辰后……
众猴脸上至少都贴了一张符箓,唯有妙芜还安然无恙,一次都没输过。
猴儿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点。
这下就连丁一都难以维持风度了,它神色复杂地看了妙芜一眼,眼中颇有哀怨。
“我不信你运气就这么好。”
妙芜眉眼弯弯,伸指点了点头,“这不是靠运气,是靠实力。”
她生前曾经参加过省级的青少年围棋大赛,下倒几只猴子自然不算难事。至于叶子牌,玩法像麻将,她牌算得准,因此每次也都赢得很轻松。
丁一推翻棋盘,道:“重来重来。”
正在这时,忽然有隐隐人声穿透水帘,传入洞内。
*
“……混账!”
中间有人低低说了句什么,水声湍急,洞内人俱未听清,只是这声音听着倒是耳熟。
妙芜手上动作一僵,当下便认出来了。
洞外那两个人是……大伯父谢涟和小堂兄。
“家主……”谢荀自嘲似地一笑,声音低下去:“父亲,我只想知道,母亲到底是不是柳家镖局之人。如果不是,她和那魔头座下的右护法到底是何关系?和那魔头又是什么关系?”
啪——
鞭子破空落下,鞭上的电流劈啪作响。
回应他的是一记狠狠的戒鞭。
鞭身扫过他的肩膀和手臂,鞭尾一卷,掠过他白玉般的面庞,脸颊上立刻就显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细小伤口。
殷红的鲜血自伤口缓缓流出,蜿蜒而下,在脸上留下一行刺目的红痕。
“住口!竟有脸问出这样的话来!这些年的礼义廉耻你都白学了吗?!”
谢荀抬手,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迹,垂眸道:“父亲您避而不答,又是在担心什么?难道真地像十年前那些长老所说……”
“孽障还不住口!”谢涟暴喝,又是几鞭落下。
谢荀站在原地,巍然不动,连眉都不曾动上一动,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痛。
谢涟猛然收手,似乎终于发现自己太过失态。
他胸膛起伏,缓出一口气,道:“你母亲弥留之际握着我的手说,希望你将来能成为明月清风,成为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她对你寄予厚望,苦心为你,弥留之前最割舍不下的也是你。现如今你不过听了旁人三言两语,竟敢怀疑诋毁自己的母亲!”
“谢荀,谢琢玉,我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谢荀倏然抬头,眼尾微红,语气越发冷然。
“我诋毁母亲?”
“十年前,那些长老口出诋毁之言时,你为何不反驳?你为何不维护母亲的清名?对母亲心存怀疑的分明是你!”
“你从来都不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
啪——
这一鞭来势凶狠,谢荀被抽得踉跄一下,忍不住偏过头去。
谢涟看着少年,面上是难掩的深切哀痛。
“你母亲当年亲口说,你身上流的是谢家和柳家的血脉。既是她说的话,我便信。日后若叫我再听到你这般胡言乱语,休怪我家法伺候!”
谢荀怆然一笑:“你便信?你真地信吗?”
是啊。
他真地信吗?若是相信,为何心间还是隔阂重重,放不下那前尘旧事。
谢涟没有回答,提着戒鞭转身离去。清幽的山道上,山风徐徐,谢涟行于其间,袖袍翻扬,高大的身影竟然有些颓然之感。
山洞间的人和群猴们冷不防听见这一出父子相对的戏码,听的还是人家的秘辛,不由都有些尴尬心虚,妙芜更是心情复杂。
猴儿们看出妙芜心情低落,便也失去玩闹的兴致,四散开来,懒洋洋地收拾起棋子和地上散落的叶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