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楼下的早餐店,苏黎歌进去带了份豆浆油条和包子,出来时正看到小区外的报刊亭刚摆上新送来的《都市晨报》。
“给我一份。”她随手将买早餐找回的零钱扔给了老板,不等他开口就自己拿起了报纸。
新印出的报纸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香,手一蹭便染上墨渍。
苏黎歌并不在意,注意力只放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版大小的照片上,秦扬风的照片被印得有些模糊。
其中一张是他被送上救护车时的照片,出自她的手。
忙碌了一整天,她到现在才想起自己与秦扬风这场意外的重逢来,四年没见,不料才一见面,她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不过,是不是恩人也难说,因为这头版头条的撰稿人是她苏黎歌。
四年前他就没信任过她,隔了四年他们只可能更加陌生疏远,这新闻一出,巨华的收购项目大概会搁置,且唐宇国际也会受到舆论影响,她这恩人当不成,只怕要被当成仇人了。
这个有些孩子气、嘴巴像抹了蜂蜜的男人,可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煦暖人。
但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
作为记者,不能有预设的立场。
这是杜清凡教给她的。
所以这则新闻,与她认不认识秦扬风以及他们之间有没有瓜葛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望他也如此认为吧。
离婚四年,重逢最好的方式大概就是彼此路人。
苏黎歌将报纸夹到腋下,抬头往家走去。
视线扫过报刊亭上挂着的小镜时,她忽然看到自己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
又来了?这是最近她第三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
“妈妈!”
苏黎歌才刚转开门,就听到小姑娘乳燕似的声音,她还来不及脱鞋,就被软糯的小手抱住了腿。
“宝贝儿,快给我亲亲!”苏黎歌蹲下去一把抱起小姑娘。
小姑娘圆脸大眼,模样格外惹人喜爱,只是这会头发松散凌乱地披着,脑门上的蝴蝶结发夹歪歪扭扭垂下,脸颊上是几道草席印子,身上的睡裙松垮垮穿着,显然前一秒还赖在床上,后一秒听到开门声就冲下床跑来。
“吧唧!”苏黎歌被她亲了一脸口水。
五岁的杜笑雨,正是粘人的岁数。
“杜笑雨,又打赤脚下床!”厨房里传出吼声。
苏黎歌就看到杜笑雨脸上的笑一垮,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缩肩,小小的身体跟着在她怀里泥鳅似的扭扭,“哧溜”一下就从她怀里下地,小屁/股撅了撅,迅速跑回了房间。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杜妈妈这才操着锅铲走到厅里。
“那丫头人呢?”
“不是在房里睡着吗?”苏黎歌开始脱鞋。
“我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你别顾着宠她,大早上的赤脚踩下地,容易着凉。”杜妈妈唠叨着,“你就扮白脸啊,我老当黑脸,便宜你了!昨晚又熬夜了?脸都枯得像树皮!真是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近六十岁的人精神还很充沛,一刻都闲不下来,杜清凡大概就遗传了杜妈妈的脾性。
像树皮?有吗?
苏黎歌摸摸自己的面皮子,讪笑着递上早餐。
“妈,别辛苦下厨了,我买了早餐。”
杜妈妈接过袋子,瞥了眼里面的油条,嫌弃地开口:“外面的东西也能吃?一会可别给那丫头吃太多,油腻腻的……”
“遵命,母上大人!”苏黎歌郑重答应,眼角余光已看到杜笑雨站在房间的床上。
小丫头正把袜子挂在嘴上,嘟着唇冲她做鬼脸。
苏黎歌一乐。
“今天没上班吧?吃了饭好好睡一觉,下午我约了黄阿姨的儿子,你打扮打扮,两人见见面。”杜妈妈说着,将手上的袋子拎进了厨房。
相亲?!
苏黎歌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客厅角落里的供桌。
桌上黑白的照片里,是杜清凡温柔的笑脸,眼神一如即往的暖人。
“妈,你别操心这些事了成吗?”她顾不上正把脚丫子往袜子里塞的杜笑雨,跟杜妈妈进了厨房。
“你还叫我一声妈,这事就得听我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正经找个男人谈个恋爱成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儿子没福气,早早走了。这两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也该替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杜妈妈一边说话,一边将粥盛到碗里。
狭小的厨房里光线不好,杜妈妈的背影像黑白电影里的画面,萧索孤单,但她还是努力地挺直腰杆。
苏黎歌沉默了。
“我杜家做不来要年轻姑娘守一辈子寡的缺德事,别说你根本没嫁进门,就是你嫁了我也不会让你守寡。我没拿你当媳妇,你叫我这一声妈,我就把你当闺女。你要孝顺我,就听我的话,别老让我替你操心。”杜妈妈转身,将两碗粥重重塞进了她手里。
从杜清凡离世时起,苏黎歌就搬进了杜家,扛下照顾杜妈妈和杜笑雨的责任,以杜家未亡人的身份自居。
她这条命,是用杜清凡的命救回来的,她做得再多,也换不回一个杜清凡。
……
a市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米分色衣裙的护士姑娘正满脸通红地给病床上靠着的男人拔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