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自告奋勇,他回来我告诉他你家地址。他家几号?好的,218号我记下了。
原来是他。
真是猿粪。
“你还记得杨博书吗?”她认真地问。
现在218号的美国哥哥真的回来了,可杨博书却在北京。
檀卿愣住,“谁?”杨什么树?
周沫轻哼一声,杨博书你醒醒吧,人家连你名字都不记得更遑论来找你。
愚梦巷中陆续有老人到健身器材处锻炼,周沫摘了朵蔷薇转身向东巷走去,身后的人跟了过来,“这儿有卖水的吗?”
周沫不知道他长这么大个干什么用的,指尖触在他的左肩,点着他转了个身,面前是一家古董小吃店,卤煮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一个冰柜立在他面前,冷柜的门面附着一层蒸汽,他笑,还真没看到。
“老板来瓶矿泉水。”他说着,从兜里掏出10块钱。
老王毫无反应,还费劲地透过老花镜看报纸,黑眼珠使劲上翻,川字眉紧紧锁着。
檀卿还在等他动作,周沫看了眼,打开冰柜,“农夫山泉?”
“好啊。”他点头。
她取出一瓶,走到老王头跟前,双手圈成一个小喇叭,超级大声地附在他耳边,“老王头,要一瓶农夫山泉——”
老王转头,看清是周沫,松了狰狞的表情,笑笑,比了两个手指,“两块。”
瓶盖拧开,檀卿迫不及待地补水。
喉结上下快速活动,瓶口没离开,一口气没换,快速地灌了大半瓶。
周沫瞧着,装什么帅啊。
他仰着头喝水,半片天都收入了眼中。
青瓦白墙束限了天空,巷中月似是更圆更大一些。
周沫见他拧起瓶盖,说我要回家了。
檀卿灌了水,一下有了劲,笑说,“黑灯瞎火,窄弄深巷,不看社会新闻会发生什么吗?”
“你是不是在美国呆多了?我们国内治安很好的,尤其是愚梦巷,不会有坏人的。”她不屑,愚梦巷里长大的孩子都不会觉得这里危险,他一定是个假巷中人。
檀卿看着她的后脑勺说:“行,是我心理问题,容我绅士一下送你到家门口。”他距她两步,不紧不慢地跟着,幼稚地踩着她的影子。
脚步声轻轻漾在巷弄的空气中。
夏夜的晚风拂动她的卷发和裙摆,微微起荡起,又垂下,看得身后人心痒。
周沫哪知后面人在想什么,她兀自纠结了会。最终决定,趁这会解释一下自己的名字不叫胡倾城,虽然别扭,可好歹比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她谎报名字来的简单些。
她顿住脚步,回头告诉他那天酒吧前砸胡东阳蛋糕的才是胡倾城。
檀卿眉头皱得越发紧,陷入回忆。
周沫抄起手无奈望天,这人对人可能没什么记忆力。
“那你叫什么?”
“周沫。”
“周末?”
“泡沫的沫。”
“为什么用别人的名字?”檀卿不解。
“行走江湖,用艺名。”
周沫不想多说,顷刻转身,抬脚向前,卷发大幅度地在半空转了半圈。
发尾打到他的鼻尖,一缕水果味飘至鼻下,又很快消散。
他揉揉鼻子,唇角上扬。
两人走在石板巷弄中,微黄的灯光跟着脚步蔓延。
周沫听着后头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一阵气息拥在身后,她竟生了余味在后头的错觉。
直至东头的一扇金属门她停下脚步。
对联晒呈淡红斑驳,可黑色苍劲的字还清晰着,这是余一书的字。
每年周群都会拿回来一对他提的字贴在门前。
余一书说,希望父母若是回来,可以找到家。
想到同样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檀卿,她柔软下来,转身望向他说,“谢谢”。
这人还不错,虽然交的朋友不怎么样。
“晚安。”檀卿抬眼瞧了门牌号,101号。
他淡笑转身,步子向西迈去,唇角弧度扯大。
*
“嘟嘟——”
麻醉师熟练地拆开针筒抽吸麻药,监护仪上血压心率波形规则,骨科手术井然进行。
周沫开始学习专科手术,到各个术间轮转。
今日,她在向往的9号骨科手术室。
她穿针引线完,又将大榔头小锤子按照体型整齐摆好。
她最喜欢每台手术开始前属于自己的这方整齐小天地。
张显华见今日跟台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虽然半张脸都被遮着,可灵气掩不住,那双美目见他一直盯着,竟含羞垂下,搞得他更想表现自己,消毒动作都潇洒起来。
他大手一挥,卵圆钳夹着碘伏纱布,像是在舞文弄墨。
可惜周沫才没看,她还在整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无影灯亮,刀起,皮破开,骨外露,血溢出,纱布沾湿,焦味四窜。
术者两手飞快地动着,负压抽吸声不断响起,虽手上动作紧迫,嘴上话题却很轻松。
刘主任边做边同张显华聊天,周沫有意无意的听着,耳边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禁竖起耳朵。
“听说妇科重金邀请的檀卿是你高中同学?”刘主任右手一伸,周沫赶紧将小锤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