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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_她与灯【完结】(280)

  “哦。”

  皇帝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摆了摆手:“传旨内务府。杖毙此人。”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张得通领话退了出去。

  皇帝翻起另一本折子,却莫名地看不下去了。

  他索性丢开,撑起手摁了摁太阳穴。

  正觉有些难受,却觉有人替过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她温柔的声音传来耳边。

  “怎么了?”

  皇帝犹豫了一下,最后到是将身子向后靠去,让后脑勺枕在她的小腹上,倦道:

  “没什么。”

  说着,用手撩了撩书案上的折子。

  “看累了。”

  “那……我陪你睡会儿吧。”

  皇帝闭着眼睛笑了笑,淡声道:“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想受罚吗?朕从不白日宣淫。”

  王疏月低下头,“是你在说胡话吧。我是说你躺着睡会儿,我守着你。”

  这句话真实又平常,又温暖。

  金色的夕阳从锦支窗里透过来,照在新漆过油的黄花梨木书案上。满室流光溢彩,生生闭困了人的眼睛。

  皇帝闭着眼睛没有应她的话。

  良久,方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浊气道:抬头看向她道:“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猜到了一些。”

  “什么。”

  “你……问心有愧吧。”

  皇帝一愣,随即猛地笑出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放肆得连死都不怕了。”

  王疏月垂头凝着他,“是我失言了吗?”

  “你当然是在胡说!朕行事从来问心无愧。朕在朝的这六年间,从来都是扬善惩恶,杀伐之下,尽是其人咎由自取,都是……”

  话未说完,王疏月的手却从他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又从背后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

  皇帝还来不及从新张口。

  她已半曲膝,慢慢地将头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些如同刀刃子般的话顿时被她身上的暖给逼了回去,硬生生地断在皇帝口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这个人……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这一生从不后悔,却时常难过。”

  皇帝一怔。

  一时之间,他没有完全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这一生从不后悔。

  对。这前半句是他。开弓没有回头箭,当了皇帝,一言九鼎,后悔就是自毁。

  后半句——时常难过……

  他有难过的时候吗?

  皇帝闭上眼睛想了想。

  得知皇后死讯的那一刹那,他好像觉得肋骨还是什么地方短促地痛了一阵,那种感觉算是难过吗?

  他不知道。

  这漫长的人间修行啊,一个人是走不下去的。

  谋求大业,就要收敛起所有的七情六欲,可如此一来,人生也就不得已在材米油盐,鸡毛菜根之中展开,始终浮在江山云海之上。那些地方是无人之巅,未免太过孤独。

  皇帝需要一个人来牵他的手。那只手的主人啊,不能心急。要耐心地陪着他,一步一步地从孤独的山上,磕磕绊绊地走下来。

  路途遥远,难免无聊。

  于是难免要相互龃龉,摩擦,做无谓的,糊涂的口舌之争。

  可是,这一路上,他却会逐渐地告诉她,什么民生之艰,什么是山河之伤。什么是朝代更迭时不可避免的阵痛,什么是民族融合之后,留下的断骨割肉的伤疤。而她也会让他逐渐地明白,什么是人情之暖,什么是岁月馈赠,什么是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浩瀚无边的意义。

  皇帝需要一种向内的开解。

  而王疏月则一直渴望向外的突破。幸而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了彼此。

  从此,无论是浩瀚的历史长河也好,还是一日之中的阴晴变化也好,都有彼此在侧,同坐同观。

  “王疏月。”

  “嗯?”

  “朕明日想再带你去一次外八寺。”

  “还是去普仁寺吗?”

  “嗯。桑格嘉措与其弟子正在普仁寺做法会,朕有几年没见他了。陪朕一块去。”

  “好。”

  “疏月,你记得朕在普仁寺跟他说过的话吧。”

  “记得啊,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132章 占春芳(四)

  第二日,皇帝在热河行宫的万树园中与桑格嘉措一道观看了火戏,已经年越六十的老活佛,亲自扮演文殊菩萨,为皇帝了一回羌姆(即打鬼,这是一种黄教的驱鬼舞蹈)。

  星月夜,又归至普仁。

  皇帝同桑格嘉措在妙法庄严殿中对面而坐。

  论经论,谈宗政。浩瀚的星空在外,清风穿户,撩动大片大片的经幡。

  王疏月牵着大阿哥的手,一道坐在摇动的灯火,静静地下旁着那二人的对谈。

  明亮的海灯把皇帝的照在一副巨大的经幡之上。

  皇帝盘着腿,坐在蒲团上,腰背笔直,眉心轻锁。手边放着一盏浊饮的茶(即奶茶,区别于汉人喜欢喝的清饮茶),此时业已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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