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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三十年_她与灯【完结】(54)

  他竟把王疏月逗笑了。

  “欸,姑娘笑了就好了,将见姑娘一脸愁容得进来,还以为……姑娘又受了谁的气儿呢。”

  王疏月慢慢收住笑。“何公公最能开解疏月,对了,主子呢。”

  “哦,周太医来请脉了,主子爷在西稍间。这会儿应该已完事了。今儿该姑娘上夜,哟,差不多您也该去上值了。

  “好。”

  她应过声,正要出去,想起什么又回头问道:“何公公,这副字是主子什么侍候写的。”

  “今儿晚上写的勒,主子爷写这副字的侍候心性可好了。”许是因为画面在脑子的印象太深刻,他也就说得琐碎齐全。

  “主子爷写完这副字以后,还叫人捧了镜来正衣冠,端了好一会儿自个在镜中的模样。”

  那个画面滑稽,描述也滑稽,就差没有说破,皇帝是怕自己留了疤在脸上不好看。

  “哟,跟姑娘说开了。这不得了。姑娘看些去吧。耽误上值便是奴才的罪过了。”

  王疏月应了好,出三希堂往西稍间去。

  西稍间的灯却没有留,外间上夜的小太监道:“姑娘,今儿主子爷安置得早,张公公亲自上得夜,姑娘今儿就不必进里间了,只消同奴才们守着这西面的窗户便好。”

  这到比在里间给皇帝上夜轻松。

  外间能掌小灯,也得毡垫,可坐可卧。

  王疏月在西窗下靠坐下。

  袖中的那封信从袖口里露了一截子出来。她伸手将信从袖中取出来,放到小灯下。

  亏欠是人和人关联后必生的东西。

  虽然有的时候,说不清楚的究竟是谁亏欠了谁。但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心疼那个身在微处的人,既而诋毁站在高处的另一个人。高出总是好的,哪怕高处不胜寒,在很多人眼中,这也高出之人强说出来的愁。

  所以吧,是王疏月对不起身在“三溪亭”的十一爷。

  如今人么这想,以后,人们还是会这么想。

  那贺临究竟是怎么想得呢。

  对于这一封信,王疏月想拆开,又不敢拆开。她自认该尽的情意已经尽透,该做的事已经做完,剩下的再不是她能掌控,但毕竟,她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皇子的一生毁在她眼前。

  无力感,即是疲倦。

  她握着那封信,喉咙和鼻子里都在发酸,竟不知什么时候,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暮春的夜柔情万种。

  风轻且暖。

  王疏月在梦中不断想起富察氏的那句话:但我敢赌,你这一生再也不可能有你想要的清净。母亲从前也对她说过:女儿家若要清净,就一辈子都呆在卧云精舍。或者就算要嫁,也嫁一个富贵闲人。那时王授文曾白眉赤眼地训斥母亲,说天底下的人都希望自家的女儿觅得贵婿,从未见要女儿嫁一个闲人,家业能吃多久,一辈子就垮了。”

  母亲却说:“人眼一闭,谁还看得见后代子孙。”

  这话,最后真的映在王疏月的母亲自己的身上。她一走,再也没有人在意王疏月的人生了。

  这梦并不好。

  她也有意醒来,恍惚间又感觉有人在推她。一睁眼,见是张得通。

  他见王疏月睁眼,忙向一旁努嘴。

  王疏月抬起头。

  却皇帝就站在他面前,脚边落了一堆纸灰。像是刚刚才稍掉的,还冒着零星的星子。王疏月一惊,忙去寻富察氏给她的那封信,翻遍周身,却没有寻见。

  “去叫慎行司的人来。”

  他声音很冷,像在竭力抑着什么。

  张得通忙跪下道:“万岁爷,您开恩啊……”

  王疏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得通,又看了向面前的皇帝。

  他还穿着月白绫的寝衣,他目光阴寒。

  抬腿一脚蹬在张得通肩上:“滚出去!”

  张得通上了年纪,哪里经得起这一脚。

  何庆等人扶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不敢再求情,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皇帝朝王疏月走近几步。靴底将那一堆纸灰也踢散了。

  他走到王疏月面前,蹲下身来。

  “王疏月,你枉负了朕的信任。”

  “主子的信任,奴才从来不敢要。”

  他几乎都猜到了王疏月会抵上这样的一句话。

  她很聪明,她知道皇帝的信任有多么脆弱,若一直不得信任,反到好,可若一旦得到信任,又因某些蛛丝马迹而失去,那就会落到她如今的地步。

  “好,你不敢要,那朕不逼你。朕只有一句话,也只问你一次。你怎么答,朕就怎么处置你。”

  王疏月看着地上随着风四散飞去纸灰。

  “主子问吧。奴才怎么想,就怎么答主子。”

  “你肯为三溪亭的那个罪人死吗?”

  王疏月一怔,“主子,十一爷的信上写得什么?”

  “回答朕的问题。”

  王疏月却没有应他的话,只追问道:“他真的要逼我死吗?”

  她连礼数都不顾了。甚至伸手去抓皇帝的衣袖。他因疮疤的缘故,一直都穿的是强轻软的月白色绫子。王疏月的手像是比寻常的女人都还要冷上几分似的,一抓住他的袖口。那冰凉之感就渡给了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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