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琛可能低估了她的实力。
她没什么精力管,浑身发软,躺在床上,翻个身都觉得累。
不多时,她又睡着了。
陆晚晚很久没睡这么久了。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什么梦,梦里有人跟她抢谢怀琛,被她一剑穿胸而过,场面血腥又吓人。
至于那人是谁,她记不得了,没有看清。
陆晚晚眼睫轻颤,终于睁开眼睛。
烛光摇曳处,她见到了谢怀琛清凉的眉目。
他坐在灯下,双眸专注,高大的身影投映在床边的轻纱帐上,斑驳起伏。他见陆晚晚醒了,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欣慰地说:“终于降温了。”
陆晚晚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口,问他:“什么时辰了?”
谢怀琛伸了个懒腰:“快天亮了。”
外头似乎就快要下雨,空气中有一股土腥气,浓郁而沉重。
陆晚晚微有怔愣,轻问:“你守了我一夜?”
他点点头,嬉皮笑脸地说:“少夫人生病,我心如刀绞。”
陆晚晚沉默了一瞬,没理会他的打趣,认真又严肃:“以后不许你做这种傻事了。”
谢怀琛笑了:“以前我从不做傻事,遇到你后,就常做傻事。”
顿了顿,他又问:“饿不饿?我让月绣给你留了吃食。”
她摇了下头,她从小就这样,一生病就没什么胃口,以前在允州时,病了就爱吃舅母做的酿青梅。
现在没有青梅。
谢怀琛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一个油纸包,递给陆晚晚。
她接过,解开扫了眼,原来是一袋青梅,陈记的。
上次他买过。
她口味淡,病了就想吃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谢怀琛说:“陈记的,很甜。”
她拈了粒放入口中,甜意从舌尖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笑得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梅子?”
谢怀琛侧转过头看向她。陆晚晚半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梅子,神情无比餍足。
她就像只娇贵的猫儿,面对亲近的人温顺相依,对付仇人又张牙舞爪,毫不吝啬使用她锋利的爪牙。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对她那种莫名的亲近感来得莫名其妙。
“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你喜欢。”他回答。
陆晚晚一愣,牙齿咬到了舌尖,微微有些痛。
她没了胃口,将梅子包好,放到床头的小几上。
谢怀琛见她不再吃了,抽出手绢,牵过她的手,一点点将她之间沾的糖渍擦干净。
他纤长的指拂过她的掌心,若有若无,酥酥麻麻。
她不喜欢和人过分亲密,却从不抗拒谢怀琛的肌肤接触。
她试着抽回手,谢怀琛一握,将她柔弱无骨的手纳入掌心,声音中略带斥责:“别动,马上就好。”
她抬起眸子,昏暗烛光下的双眸蕴了滢滢的光。
“被人知道会笑话的。”她低声说。
谢怀琛没理会她,仍专心致志地擦她指尖的砂糖粒,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擦净后,他将帕子放到小几上,问她:“别人笑话,你笑吗?”
她张了张口,没说话。
屋外一声惊雷乍响,陆晚晚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往被里缩了缩。她拢了拢被子,遮到脖子上,露出怯怯的一张小脸,她摇头:“不笑,偷着乐。”
一场急雨来得迅猛,急雨嘈嘈,拍打着的大地,发出怒吼般的雨声。
谢怀琛侧眸瞥了眼窗外,微微勾唇,俯身问她:“你怕打雷?”
陆晚晚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她何种风雨未曾见过,风里来雨里去,早就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天撕破了她得自己撑着,地若裂了她还要奋不顾身去填窟窿。
这种女子哪来害怕的资格?
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件事,在谢怀琛的眼里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子。柔弱,娇怜,怕黑怕风也怕雨,这才是一个正常十七岁女子该有的样子。
她辛辛苦苦打磨出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将自己武装得毫无破绽,但是因为谢怀琛,她竟也想做个正常女子。
她小心翼翼褪下铠甲,将它们压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微微抬眸,她楚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只有一点,不是很怕。”
谢怀琛虽是纨绔,却绝不放纵浪荡。
他的目光盯着她,视线从她饱满的额头,慢慢落到她灵秀的眼睛,丰盈的脸颊、小巧的下巴……
她伸出手,轻巧地勾起他的小拇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能勾人魂魄。
谢怀琛喉头滚烫,目光灼热,道;“别怕,我留下陪你。”
她一咧嘴,绽出个纯净无害的笑容。
谢怀琛转身吹熄了蜡烛,借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微光,走回床榻边。
陆晚晚往里面挪了挪,让出半边床。
他摸索着解了腰带,将外袍褪下,这才摸到床上。
他翻身上床,陆晚晚软软的身子绷得直直的,仿佛拧得过紧的琴弦。
黑暗中,谢怀琛的呼吸有些粗重。
她心突突直跳。
两人成亲已有一段日子,将近月余的时间,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