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勒神色一凛:“……战马的嘶鸣?”
是大宛马的声音,而不是突厥马。
如今自己身在军营正中,却竟听得到高昌战马的声音!那么高昌军队……?
阙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是惊愕之至,可却又不敢露出丝毫惶恐之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慕归一步一步地走出军帐,走出军营。
而此时此刻,对面的秦易却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不见老大出来?莫非突厥人对他……秦易越想越觉得不安,正纠结着要不要带兵冲进去抢人,就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挑修长的身影。
“……”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自己的部下、对面还有突厥军队,秦易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了。从圣殿之乱到现在,他大概能有接近四个月没见到自家老大,实在是无法控制这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老大,你居然还……额。”扶住沈慕归的一刹那,秦易愕然发现从自己指缝中间正不断渗出鲜血,刚想说出来的话生生憋回了嘴里。沈慕归却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往前走,不要回头。”
“是。”秦易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突厥人就在身后,如果此刻他重伤一事被发现,就凭他们这几百兵力,阙勒王子定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去。说白了,现在和平的表象也都是全靠沈慕归之前的威名镇着,一旦目前如此“表象”被打破,一切就都完了。
可阙勒却也不是傻子。眼见着秦易动作停顿了那么一瞬,再联想之前沈慕归的种种异状,阙勒立刻大声叫道:“请等一下!”
“老大,我来应付!”意识到事情果然要往不好方向发展的秦易当即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有意识地把沈慕归挡在身后,转过身面不改色地看向阙勒:“二皇子殿下,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来者都是客。在下尚未尽到地主之宜,国师大人和秦将军现在离去,是不是有点儿太匆忙了?”阙勒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手势,突厥兵登时倾巢而出,就要将高昌军队团团包围。就在此时,沈慕归却轻巧地推开秦易,负着手缓步走到两军阵前,面带微笑道:“王子殿下,关于两国盟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阙勒隐隐猜得出来沈慕归现在不是重病就是重伤在身,所以才临时起意要把这些高昌军队连锅端,顺便再把沈慕归捉回去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置。可一见这看似虚弱至极的绝色男子自己站了出来,他却反而心生惧意了。
毕竟,眼前之人可是一个能从黑火之中安然无恙走出来、还能以一己之力屠杀千人的“死神”,任谁都不可能不感到恐惧!
良久的沉默。
终于,阙勒先开了口:“既然国师大人不愿做客,在下也不好强留。那么,就恭送亚罗斯大人回国了。”
“哦,王子殿下慢走,就不远送了。”
沈慕归淡淡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届时突厥若仍未撤出阴山以南,则今日之约作废。”
直到阙勒的人马全部撤了回去,秦易才轻轻地唤了声:“大人……?”
“没事了。”沈慕归摆了摆手,缓缓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秦易却神色紧张地跑了几步,上前再次扶住他,随即感觉手臂上一沉,紧接着沈慕归就吐了一口血。
黑色的血!
“老大!你的……你的内力,怎么、怎么……”探查完他脉象的秦易大惊失色。沈慕归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平静道:“阙勒生性多疑,这三天之内如不撤出,即倾全国之力攻打突厥,否则将功亏一篑。还有,可以接苏莱曼回来了。”
“……是。老大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心了!”秦易痛心地扶着他向回走去:“你的内力是不是……那个人,是嬴风?”
沈慕归阖上了眼,并未回答他的疑问。秦易再看去时,却惊恐地发现他没有了气息。
第70章 新人
我站在住处附近最高处向下看。下面尽是浓烟滚滚,寸草不生。
这是战后的安西县。三年前我曾与某人来到这里吃了一碗臊子面,和一个假冒缠头的秦人老板絮絮叨叨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在心中种下了一粒种子。
这粒“种子”,如今是时候该发芽、开花了。
“五爷……如果有人把他的内功修为分给我,而这个人本身又身负重伤剧毒,会怎样?”
那天,我向龙五问出这句话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才道:“这个人是沈慕归?”
没等我回答,他就罕见地皱起眉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无法理解。”
“五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死死地盯着他,直到他叹了一声,道:“必死无疑。”
他说完这四个字,我就冲了出去。却没想到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将军,在下徐琏。”来人是个中年文士,一脸风尘仆仆的疲色。他没有多说任何客套话,而是直接交给我一本簿册,神情严肃道:“原为安西县令,也是日月教信徒,受柳弈秋大人所托,前来交予将军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