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鸢不会去自讨苦吃,他早听沈辞临说了,芒种现在的武功直追燕连恒,即便加上小鸢他也不是芒种的对手。
两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斗嘴,并没有因为分别两年而生分。
几人继续有说有笑地吃饭,这时包间外走过一队着宗门服饰的人。
芒种正被云鸢灌酒,听见嘈杂声他不经意地瞥了门外一眼,正看见领头那人的眼睛,那人也在看他。
那双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睛,一如初见时的清澈,但远比那时深沉。
手中酒杯“当啷”一声落地,酒水四溅,他似乎在一瞬间被冰封成一尊雕塑,冰上的裂痕从里蔓延向外。
芒种呆呆地看着那人消失,那个名字似乎噎在了喉咙:“毕……”
“芒种,你怎么了?”和芒种坐得最近的云鸢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芒种突然起身,猛地推开云鸢,冲出包间。
“芒种!芒种!你去哪里!”琉苏起身大喊道。
但芒种没有理会,他匆匆忙忙地跑下楼,身影消失在桃源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琉苏一咬牙,也跟着跑了出去。
小野本来放心不下,想跟着跑出去,却被云鸢拦住了。
“他们俩又不是小孩子,都有武功,还担心什么。”云鸢对剩下三人说道。
他从窗户探头看到芒种和琉苏一前一后消失在人群中,忽然想起在刚才从门口经过的几个江湖人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一直跟在那一众席禹教人的后面,芒种都是恍恍惚惚的,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上来。
毕乙的脸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但再次见到时,过去的记忆忽然鲜明起来。
毕乙亲手杀了他,毕乙的父亲冗为毁了他的宗门,杀了他的亲人朋友。
如今他举目无亲,寄人篱下,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芒种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出来。是为了仇恨,还是为了缅怀过去?
如果是为了怀念,鬼发女说毕乙已经不记得他了,就算记得也不会认得他这张脸。而且他们一辈子只能是敌人的关系,还有什么见面的意义呢?
芒种想不明白,他的心思很乱。脑中一会儿是灭门那天的场景,一会儿是父亲的脸,一会儿是毕乙明媚的笑容,一会儿又是火焰,无尽的火焰中,他感觉到鲜血流出身体。
他痛苦地捂住头,大口喘息着,像是有火焰炙烤炙烤着他。
就在他发愣的这一瞬间,前面那些席禹教的人便走远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独留他孤独地站在人来人往中,茫茫然不知所措。
芒种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因为他的这一跑,接风宴也算是无疾而终。燕宁谦、琉苏都会自己家去了,云鸢把小野带回了宫中。
他有些闷闷不乐,直接去了云鸢那里找酒喝。
“今天没喝尽兴,走,咱们去房顶喝。”云鸢对于喝酒这种事情从来不会拒绝,高兴地挖了几坛自己两年走时藏的酒,拉着芒种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个房顶?”
“去我父皇早朝的那个宫殿啊。”
“……”芒种停住脚步,“大白天的,很容易被看见。”
“没事没事,看见了我们捂着脸跑就是了。”云鸢拎着酒坛子,很随意地说。
芒种默默地捂住脸,回过头不想看他。
后来两人还是爬到了皇宫中最中心的宫殿的房顶,也不拘束什么,拿着酒坛就喝。
云鸢没有问芒种当时是看见了谁追着出去,芒种也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望着下方华丽宏伟的建筑群。
平时身处于这宫殿中,只能仰望一角,而只有当站在最高处,向下俯视时,才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芒种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见燕宁谦跟着燕连恒从东边的应天殿走出来,燕连恒一边走,还在和旁边一位随同的朝中官员说话。
“丞相现在都让宁谦一同入朝了吗?”芒种扭头过问云鸢。
云鸢探出身体看了一眼,回答道:“父皇给的特权,允许宁谦不经过任何考核直接入朝行职。但他有那个本事,即便直接这样站在朝堂上,能够承受得住压力,也能拿出真凭实才,所以别人要说也没什么异议。”
燕连恒和那位官员说过话后,三个人停在一辆马车前,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这不是丞相家的马车,这也就意味着,丞相和燕宁谦是一同去了那位官员家。
云鸢瞥了一眼,接着说:“那位是太常寺卿,算得上是云朔国朝廷里唯一和燕连恒关系较好的官员。”
芒种面露惊讶,丞相居然会有和别人关系较好的时候?
“你别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最初知道的时候也和你一个反应。不过这位大人也倒是个人才,能顶住燕丞相的巨大压迫感……要知道,普通人见丞相如见阎王,恨不能退避三尺,只有他还敢往上凑。”
芒种低头默不作声地喝酒,一边听着云鸢闲扯。
云鸢叹了声气,继续说:“除了他自己不怕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女儿和宁谦关系好……要不是,要不是丞相这个人想法太奇怪了,老是整出些幺蛾子,宁谦就是我们中间最早成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