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回去,等着你来娶我。”琉苏放开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转身走到琉永靖身边。
她恋恋不舍地回望着白冥莽,直到离开,依然扭过头去看独自站在一地血腥中的白冥莽,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色,那些焰火将光与影照在他的脸上,像是化成的手,一点一点轻抚在他的脸侧。
仿佛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站的那个地方,就是地狱,再向外走一步,就是人间,但是他只能被困在那里,再也不可能走出去。
困在地狱的怨魂,都向往着外面那个有阳光、有生气的地方,只恨不得魂飞魄散也要出去,他却不挣扎。
可能是知道,不管怎么样,哪怕身处人间,脚下站的也是地狱的土地。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到白冥莽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离去,也总是有一种他随时都会像烟云一般消散去的错觉。
后来那么久她都在试图试图追逐他的脚步,却从不见他停下脚步。
现在他终于肯停下来等等她了,又怎能如此就让他独自离开呢?
不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再放手。
琉苏一步一回头地看着他,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迟疑片刻,抬起手挥了挥。
今日暂时有分离,来日再无生死别。
燕家的人和琉族的人都离开后,荻莞指挥着上凌宗的人去大致打扫席禹教,把活着的人聚集到一起,然后清点席禹教余留的财物、功法秘籍、名剑名刀之类的。
做得差不多后,一行人才向着山下走去。
白冥莽走在最前,身形挺拔,眼神漠然如坚冰。他这副样子,完全不像是才赢了的那个人,倒像是去特意收尸的。
宗主一言不发,满脸肃穆,其他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得意忘形,只得低着头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收尸的另有人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云鸢派的人的重要性。
历史总是呈现一种出奇的相似,当年上凌宗被灭后,是皇族的人处理后事,现在席禹教被解散后,依然是皇族的人来收拾。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动乱的王朝,永远没有什么纯粹的江湖,任何一件事,都会与皇权扯上联系,任何一种抉择,都必须在皇权的掌控下。
每个国家都妄图吞食对方,要想吞并他人,自己内部就不能先乱,所以江湖是绝对不能够违逆朝廷的。云鸢最初得知他的身份,并且会找上他,估计也是抱有这种想法。
与其扶持一个既强大又想独立的人,不如找一个能够掌控的加以支持。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是白冥莽,还是云鸢自己,都处在一种劣势的环境中。这种决定也是需要一种孤掷一注的勇气,偏偏云鸢是这样的一个赌徒,他什么都敢赌,在生死之间赌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但是别人没有他这样的气魄,当然赢不了他。
是了,该去见见云鸢了。
在山下见到了朝廷军,领头的人让白冥莽微微惊讶,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熟人,只不过这个人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从内到外,从内部的灵魂,再到外部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和以前没有一点相似,唯独脸还是一样的。
白冥莽怀疑是孪生兄弟,刚想问问,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开口道:“白冥宗主,在下沈言麟,特来助上凌宗。”
说完后不等回答,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沈言麟?沈辞临?这是什么关系?
白冥莽一愣。这种态度,绝对不会是沈辞临,空有一个相似的模子,但内里的灵魂完全不是一个人。
沈辞临不论如何都是彬彬有礼的,像是画中走出的温润公子,他总会好言对人。不过正是因为像是画中走出的,才惶让人不辨真假,让人不知道他的有礼,是真情,还是假意。
而现在这个人,却远远地让人察觉出一种不易亲近,有点像白冥莽的性子。但又有不同,白冥莽是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而这个人,则是一种原本应该是个清雅公子,却被逼得不得不去执剑嗜血,为了某些理由强迫去改变自己,背离原本的自己,也远离了人群。
沈言麟?沈辞临?
白冥莽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云鸢了,到时候去问问。
那个叫沈言麟的人带人上了山,其他也没有上凌宗的事了。想了一想,白冥莽还是决定先回去一趟,再去奂城。
人分为两拨,一部分负责押送从席禹教带走的东西,另外一部分则跟着白冥莽先行离开。他本来是想让荻莞负责押送东西,但是荻莞却坚持着跟他一起走。
或许是他的脸色太过于吓人了,这一路荻莞都是以一种战战兢兢的眼神注意他,时不时回过头打量他一眼,大概是生怕他随时都会倒下去。
荻莞本来是想用一种隐蔽的姿态时刻注意着白冥莽的情况,但是他又掩饰不好,每次都对上白冥莽一双无情绪甚至是无生气的眼睛,然后尴尬地转过头。
白冥莽有些好笑,本来想让荻莞不要这么高度警惕,但这回去的一路他确实是在逞强,想想看还是算了。
看来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无法遮掩的地步,连荻莞都可以从他的脸色直接看出来。
逞强的结果就是,刚一进了上凌宗的大门,他就直勾勾地栽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昏迷了五天,醒过来的时候,白冥莽感觉有人捏着他的鼻子在往嘴里灌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