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楚清流轻轻问了一句，似乎是确认般地看了楚轻鸿一眼。
楚轻鸿一个激灵，“哈哈”笑了两声，神态无比诚恳：“……怎么可能！我们妹妹这么可爱，我这个二哥怎么会忍心把她嫁出去，给不知哪头猪拱了！”
楚清流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看似平静，内心之中却是波涛起伏，仿佛有狂风暴雨袭卷而过。
刚刚他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关建词，似乎是涉及到阿澜的终身大事。不知为何，一听说可能有人要娶走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妹妹，他原本因为归家而轻松喜悦的心灵骤然一片狂怒。
被自己捧在手心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是外头那些猪想拱走就能拱走的吗？！
“……所以，是谁想要娶阿澜？”
根本不理会楚轻鸿那拙劣的掩饰，楚清流又问了一遍，笑容依旧柔和，他定定看向楚轻鸿，似乎只是漫不经心一问。
楚轻鸿彻底僵住，某种野兽般的直觉正在疯狂示警。在这危机关头，他居然还有心思腹诽：呵呵，大哥，别以为你笑得和善就能骗得了我。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这分明是想要将那个莫须有的家伙碎尸万段的眼神啊！
他不敢耽搁，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末了还有些愤愤地说道：“大哥，你说小妹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怎么能画那种画，还拿出去给别人看！这是要将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呐！”
听完楚轻鸿的讲述，楚清流唇畔弧度未变，笑盈盈地望着弟弟：“轻鸿，这次的确是你不对，怎么能随随便便把阿澜推荐给外面那些男人呢？阿澜给你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呵呵，为了让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不会再犯，我就不为你解穴了，你今天就在这里站到自动解穴吧。”
他悠然望了望天上那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这才施施然离去。
看着楚清流离开的背影，明澜得意地翘起唇角，眼神之中光芒闪过，仿佛洞察到了某些东西。
下一刻，她又一步一步走到楚轻鸿面前，优哉游哉地绕着他转了几个圈，欣赏了一遍他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才志得意满地重新躺回树荫之下。
楚轻鸿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气的牙根直痒。看他那喷涌着怒火的小眼神，明澜毫不怀疑，如果现在能动的话，说不定他就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明澜伸手拈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又信手拈起另一颗，隔空一掷，这粒晶莹剔透的葡萄，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准确地落进了楚轻鸿恰好张开的嘴里。
“吃颗葡萄消消火。”明澜脸上依旧是那有些懒散的笑容，但楚轻鸿却感觉到了她语气之中的郑重，“我有件事找你……”
说到最后，明澜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哥哥知道，你明白的。”
“……”听完了明澜的话，楚轻鸿神色复杂，他深深地望了明澜一眼，同样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你。”
*****
互相之间定下约定的明澜和楚轻鸿并不知道，不久之前在他们眼中潇洒离去的楚清流，其实是万分狼狈。
就在楚轻鸿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楚清流心中的狂风暴雨骤然停泄，所有怒意烟消云散，但随之涌起的却是莫名的恐慌。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当年那个眼巴巴抱着他喊哥哥的小女孩，已经开始长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头也不回地投入另一个男人怀中，从他的生命里扬长而去。
想到这里，楚清流的表情已经大变。那双仿佛无数星辰光辉闪烁的眼眸之中，群星晦暗，仿佛层层乌云笼罩了天空，雷霆闪电在云海中隐现，又像是漆黑一片的深海，酝酿着恐怖的狂澜。
“不可以，我绝对不会允许……”
一个人的房间之中，楚清流看着镜中那个一脸阴鸷的男人，双眸之中闪过偏执的神彩。
这一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我对阿澜……是这样的感情啊。”
温柔的呢喃之声在房间里响起，楚清流轻轻笑出声，笑容越来越灿烂，脸上的阴沉之色一扫而空，又变回了原先那个优雅矜贵的温文公子。
但下一秒，他低下头，看见自己那双无力的腿，嘴角轻抿，竟显出一丝罕见的忐忑。
或许，包括楚轻鸿在内的许多人都以为，他生来带着芳华谢之毒，日日受尽折磨，应是这世间最迫切想要恢复健康的人，但事实上，一心希望他好起来的都是家中的亲人，楚清流本人倒对于这双腿是好是坏没有什么所谓。
他一向淡泊，从容而生，从容赴死，并不像世间诸人一般视死亡为畏途。
可如今——
若早知他有朝一日会如此眷恋这人间，当初也不会对生死大事如此不萦于怀。若早知自己终有一天会栽在一人手中，他一定早早摒弃残缺之身，让自己以最完美的姿态和她相遇。
楚清流苦笑着，双腿之中传来阵阵熟悉的痛苦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现在的他，还配不上她！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阵熟悉而有节奏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