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桑骂槐的话一字不漏落在周景年和霍亦斯耳中，蕴藏涵义异常分明。
周景年失笑，挥手让她去。
赵芬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眼霍亦斯，撇嘴鄙夷的嗤了声，抱着文件夹离开了诊室。
赵芬不吐不快说完后心情舒畅的离开，周景年也解了心中些许郁气，只有霍亦斯脸色黑沉，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浑身散发着冷意。
周景年啧啧摇头：“你亲眼看看，你在我们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无所谓。”霍亦斯面容清冷端的是满不在乎。
周景年深觉可笑，也嗤笑出声。
“药。”霍亦斯再次提醒。
周景年：“没有药，要么遭罪吃着，要么就别吃，就这么简单。”
霍亦斯：“……”
“哦对了，”周景年又从电脑中抬起头，笑着说：“有些病靠自己锻炼身体，调整作息和心情也不排除可以自愈，但景瑟现在这种情况……跟你在一起，她恐怕已经失去采用这条治疗方案的权利。”
景瑟跟霍亦斯在一起，根本不会快乐，心情得不到任何改善。
霍亦斯磨了磨牙。
相对于霍亦斯的面色阴沉，周景年气定神闲轻飘飘的把眼神收回，淡淡启唇：“没事的话请离开，门上有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霍亦斯侧眼看了下门板，果然贴着一张4A纸，白纸黑字打印着八个字。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在驱逐他，孤立他，厌恶他。
霍亦斯下颚线紧绷，薄唇深抿，阴沉着脸深吸了口气，从纸上收回凌厉的视线，隔空远远望了眼周景年，转身走向电梯。
深夜的电梯几乎无人使用，电梯上升到他所住的楼层，打开门后他却一直没出去。
安静的坐在电梯角落，背靠冰凉坚硬的电梯壁，霍亦斯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一动不动宛若陷入沉睡。
直至电梯门重新关上，霍亦斯都没有抬下头。
有浓浓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向他侵袭，狭小密闭的空间，气氛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胸口窒息般的难受。
他深埋着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覆着额头，覆着额头的胳膊逐渐缩紧，露在外的小臂青筋凸起。
那种被孤立的无助感，如海水般浓密的将他包围。
无孔不入，灌进他口鼻，涌入他耳朵，封锁了他呼吸的权利，他不断下坠，大海没有底而他永无止境的坠落。
直至，死在深不见底的海里。
“你爸爸不是你爸爸，你是野种……”
“野种，不要脸还姓霍……”
“连说话都不会，你是哑巴吗……”
“不，他是野种而且还有病，我们都不要跟他一起玩……”
“对，不跟他一起玩……”
句句嘲讽辱骂入耳，混杂在海水中一起灌进他大脑，与这个世界隔离的感觉越来越重，有人活生生把他从这个世间剥走。
鲜血淋漓，痛到直至麻木。
霍亦斯拳头死死握紧，手背青筋毕露，痛苦的压抑着某种情绪，额头伤口因大力而崩开，斑斑血迹透过缠绕的绷带逐渐渗出。
冬日寒夜稍冷，四周全是金属材质的电梯内更是如此，VIP病房内却温暖如阳。
景瑟坐在床边安静等待，侧身透过窗眺望着江城略显萧条的夜景，如今已是深夜，许多建筑的霓虹灯已经关闭，唯有几座摩天大楼上方的LOGO依旧散发着两眼光芒。
那人迟迟不归，景瑟心中未免担忧。
犹豫后她穿上衣物，踩着长靴起身出去找人。
景瑟不紧不慢的走到电梯门前，按下开门按钮，坐在角落靠着墙壁毫无形象的霍亦斯闯进景瑟眼帘。
景瑟微讶。
霍亦斯好似听见动静，缓缓抬头，表情痛苦而压抑，却又有一双偏执疯狂的赤眸，景瑟心中瞬然一颤。
“霍、霍亦斯？”
景瑟被那双骇人眼睛吓着。
霍亦斯视线不明，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眼神却依旧狠戾，覆着额头的手朝景瑟颤抖伸出。
如在心理诊室的那天中午，只是景瑟没有再主动去把他抱住。
霍亦斯的手大力扯住景瑟手腕，用力拉她，把她整个人拉进了怀中，紧紧把她拥住。
无处安放的心仿若找到归宿，他紧紧抱着她，疯狂感受着她的存在，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景瑟的身体在他怀中略显僵硬，垂在身侧的手僵了好久，反复抬起又落下，始终没有覆上他的后背，如木头般任他抱着。
霍亦斯的唇如痴如醉般摩擦着景瑟耳垂，耳鬓厮磨，姿态好不亲密。
“景瑟，抱住我……”
景瑟未动。
“别离开我好不好，守在我身边，我需要你……”他嗓音晦涩沙哑，像砂纸摩擦过桌面，又像声嘶力竭后的虚脱。
景瑟盯着电梯壁，双臂依旧未动，眼神如槁木死灰。
霍亦斯圈住景瑟的手臂紧了些，再开口，微颤语声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丝迷惘：“为什么不再抱我了……”
“为什么？”
景瑟终于不再沉默，低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