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心下一咯楞,瞪着双眼睛不安的左顾右盼。喃喃的道:“春,春茶。”
白棠舌尖轻点齿尖,发出啧的声轻响。
“你们用的水,是什么水?”
童子松了口气,侃侃而道:“我们的水,是从定山寺观音阁下卓锡泉中取来。甘冽清凉,比之寻常井水泡出的茶更添三分香色。”
练白棠若有所思的道:“怎不用白龙泉的泉水?”
南京三泉:白龙泉、珍珠泉、卓锡泉。以白龙山龙泉苑泉水为首。
只是龙泉苑已经成了皇家禁地,通常人根本近不得身。
童子笑道:“龙泉苑的水,几人能得?那是皇亲贵族才可享用的贡水。”
白棠嘴唇轻扯:“真无人能得白龙泉之水么?”
童子踌躇道:“或有官员可得一二。前阵子听说秦大人家中得了太子殿下赏赐的龙泉水。但,我等凡夫俗子,实难求得一壶半碗。”
“哪位秦大人?”
“文华阁大学士,秦轩秦大人。”
“秦轩?”练白棠蹙眉沉吟,依稀想起,这位秦大人文武双全,乃当世名士,也是出自江南秦家。是朝堂上最年轻的文华阁大学士。专职辅导太子朱高炽读书,是枚妥妥的太子党。以秦家在天下仕子间的声望,秦轩为太子朱高炽积累了不少人气。
若他没记错,秦简还要唤他一声三叔!
白棠忍不住微微一笑:倒是巧了。
第15章 徐裘安
茶童小心的问:“公子,若喝不惯这茶,是否要换个茶叶?”
白棠略略点头:“换。”心绪已经飞转起来:他不认得秦轩,但可以从秦简着手哪!只是,如何打动这些世族子弟呢?
金银珠宝他们压根不在意,古董书画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能让他们为之动心的珍品。白棠沉思间,松萝茶的香味扑进他的鼻子。他心中登时一动,松萝?或许,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童子,这儿可有‘日铸雪芽’的原茶?”
童子急忙收回目光:“没炒过的茶叶么?有是有。我家老板会自己制茶。不过,您要它何用?”
白棠只道:“替我包上五十斤。”
童子诈舌惊道:“哪有这么多?!”
“三十斤,不能再少了。”白堂掏出一张银票。“可够?”
童子瞄了眼银票金额,苦笑道:“我帮您问下管事。”
一刻钟后,童子帮他打包了新鲜茶叶送来。开门时,隔壁茶室传来几声清晰的惊慌的叫唤声:“三爷,别啊——”
“三爷三爷,您手下留情!”
童子手一抖,险些撒了茶叶,面孔苍白的道:“混、混世魔王?!”
练白棠惊讶扬眉问:“谁?”
童子还未回答,一声肆无忌惮满是冷嘲的笑声响起,随即是少年特有的清亮的嗓音:“瞧把你们紧张的,不就是幅破画嘛!”
“三爷哟,那可是文同先生的《红竹》啊!您,您轻点拿啊——”
嗤的一笑,少年语态慵懒又不可一世的道:“爷我管他文同武同,小爷我看得上的,废纸也能成珍品。小爷我看不上的,吴道子的画也不过故纸一堆!”
练白棠倒抽一口凉气,细长的凤眼睁到极致:好大的口气!
童子正要关门,却见白棠下榻趿了鞋,踱到了门口。
隔壁终于有人忍不住怒吼:“姓徐的,你到底想如何?!”
“方怀钰,你别急啊!”少年郎轻轻一笑,“啧啧,让我仔细瞧瞧。哟,这张红竹竟是画在绸布上的?”
方才大吼的男子冷嘲道:“什么绸布,这是绢!”
少年打了个响指:“画张竹子都要用这般精贵的丝绢!这些文人雅客,就是会折腾。”他猛的一拍手,兴奋的道,“得。这画必然是假的!”
方怀钰怒极反笑:“哈!三爷您也懂画?”
“画,小爷我是不懂的。但文同这个人我却是知道的。那可是个清官,皇姑父念叨了不知多少回。”
众人一时不敢搭话:小魔王把皇上抬出来了,只好乖乖的听着吧。
少年得意洋洋的道:“既然文同是个清官,那他哪来的这般精贵的丝绢作画?所以这画必然是假的!”
“三爷三爷,话不能这么说!”有人客气的笑道,“虽说文先生一生清贫,但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官居太守。交往的友人,也少不得几个富贵的。这画可能是朋友所求,不可以面概全。”
方怀钰似乎带上几分得意,轻笑道:“刘先生,徐三爷是马背上长大的豪客,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练白棠直觉不妙:这家伙在找死!
“哟,这话说得太对了!咱老徐家哪个男人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少年笑声中不知做了何事,屋内顿时惊叫连连!
“三爷——不要啊——”
“三爷手下留情——”
白棠仿佛听到连续的布帛的撕裂声,骇得心头大跳:他怎么敢——
“徐裘安——”方怀钰嘶声力竭,悲愤至极得大吼,“你你你——你好的胆子!这张画、这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