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呢,则是由于时人对北墉的鄙夷。
“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两条腿走路的凶兽”,“不毛之地的穷酸货”……诸如此类不雅绰号,都是南地对北墉人背地里的称呼。
与蛮人相交,有失体面。
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阮绵绵不在乎这些。她牢牢惦记着她的任务。总寻思着要主动找办法接近。不过一想到接风宴上叱戮连泽的那番毒舌话,她就打了退堂鼓。
毕竟,谁也不想主动去听一堆藏针带箭的嘲讽话。
于是阮绵绵常在质子府门口的石狮子旁惆怅一小会儿,望望对面的“北墉”质子府叹叹气,然后灰溜溜地迈着步子,进了自己的府邸。
许是太无聊了,阮绵绵还多了个兴趣。爱去库房数珍玩银钱。库房的钥匙就在阮绵绵身上。流渚王是个好父亲,独女上京为质,他几乎搬空了半个流渚国库作为随行之物。
毫不夸张的说,拼经济实力,阮绵绵绝对能在一众质子中登顶前三。
再不开心,一箱一箱的珠宝金银摸过去,不消多久,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这一日,阮绵绵午膳后,轻车熟路地摸进库房。开了五箱珍玩,一个个摸过去后。心情舒畅了不少。
可光心情好了没用,任务还一点没进展呢!阮绵绵叹口气,又开了只红木箱。
阮绵绵趴在箱沿,伸手把东西一件件捞出来看。左摸摸右摸摸,看好了就放进去。边捞边放回,还边烦神。
呀哈!这什么个啥?
阮绵绵摸到个冰凉凉的长形物件。捞出来定睛一看——一把镶金嵌祖母绿的匕首。
光看雕工繁复的刀鞘,就知道价格不菲。拔出匕首一看,寒光凛凛。勉强算件利刃。
听闻北墉擅骑射,喜刀剑武器……
阮绵绵突然有了个主意。
“郡主!你不数了呀!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雀儿端着点心,看自家主子像阵风一样从面前闪过。
“郡主!郡主你去哪儿呀?!”
正喊着,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边,阮绵绵怀揣着匕首。快跑出门又觉得不妥。她转头去了马厩,让人把最好的一匹挑了出来,牵着就出了门。还不许人跟着。
牵着好马,捏着匕首。阮绵绵站在“北墉”质子府的门前,深吸了三口气。叩响了大门。
“劳烦禀报一声。本郡主要见你家主子。”
“那个成日闷在库房数银子的财迷郡主?”叱戮连泽将剑扔给对练的下属。“请她进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怜的阮绵绵还不晓得自己爱数财宝的癖好已经“享誉京都”了。
*
“殿下近日可好?”阮绵绵磕磕碰碰地起了个话头子。
说实话,当右手牵马,左手拿匕首的阮绵绵出现在院中时,叱戮连泽着实有些不解。“郡主这是?”
“哦,这匕首是送给殿下的。”阮绵绵慌慌忙忙地把匕首递过去。
叱戮连泽没接,视线落在她嫩白手心中那把金碧辉煌的匕首。
“无功不受禄,郡主有话直说,不必……”
他的目光从匕首移至女子身后的那匹棕色俊马上。
阮绵绵手伸了半天,掌心的匕首也没被取走。她尴尬地往回缩手。左手握着匕首藏在了身后。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如今我与殿下也算是对面邻里。总该熟悉熟悉。”
阮绵绵低着头说完,又添了句:“这马和匕首都是我挑了府中最好的……”
她话还没说完,低垂的视线中就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拿来我看看。”
嗯?阮绵绵诧异地抬头。
“藏着做什么?不是说要送给我么?”叱戮连泽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阮绵绵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身后的匕首小心翼翼放在他掌心。
但愿这人能愿意共建和谐邻里关系。这样一来,她也就有机会常来这边接触任务对象了。阮绵绵心想。
叱戮连泽收下匕首,又命人牵走了马。
“郡主的好意我收下了。若无其他事情。连泽也不便久留郡主。”
两手空空的阮绵绵瞪大了眼睛。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呐!怎么收下礼,就下逐客令了?!
看在她这么真心诚意过来送礼的份儿上,不是应该感谢一番,关系拉进几分吗?就算再不济,也要再寒暄客套上几句呀!
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阮绵绵是丢了匕首和好马,也没取得一丁点儿进展。
来日方长。阮绵绵默默安慰自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北墉”质子府。
“殿下,”一长脸鹰钩鼻的少年出现在叱戮连泽的身侧,“这小郡主不会看上您了吧!”
语破天惊,叱戮连泽把匕首扔给他:“赫飒,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他转身进了内室,“马留着。匕首拿去卖掉。”
赫飒打量了一番主子扔过来的那把匕首。刀柄镶着名贵宝石,刀鞘镀上金边。
这么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也就是南地这群风吹就倒的人会喜欢。他不屑地冷哼一声。遂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