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倨傲地半阖眼皮,不理睬。可唇角却扬起了很浅的弧度。
他那时心中自然是不信的。
说得准确些,是不想、也不愿相信。
因着回信一事,他被三哥暂时罢免了军职。在军中的威信也受到很大影响。甚至连议事和攻城也被禁止参与。
这意味着,他再想立下军功便难了。
他冒死在洛宁蛰伏两年,便是为了立功翻身。却不成想,一朝毁之殆尽。
他笑起来,将那些艰难的过往独自掩埋。只道:“我想你个兔儿胆,也是不敢做这样的事的。”
于是他想去求证,想去亲自问问她。
攻破洛阳城那日,他不顾三哥阻拦,带着一队亲兵也进了城。
他命人去护住流渚质子府。可得到的回禀却是:“殿下,郡主不在府内。”
她能去哪儿?安不安全?
又或者说,她......是否还活着?
他握马缰的手紧了又紧。下令道:“去各处搜找,有消息立刻来报。”
而他自己,则迅速策马往皇宫赶去。
他心里藏着情爱,却也满怀野心与抱负。攻城擒王,他绝不可能将自己辛苦两年的成果拱手让人。
阮绵绵拥着被子问:“然后你去了宫中,反倒找到了我?”
叱戮连泽点头。倒也是巧,要寻的人恰在宫中。
他因着寻她一事,耽误了先机。三哥已经率人攻破宫门。他心中暗恨,却也只能按下。
随后,便听闻帝后已纵火自焚于华严殿,他微怔。片刻功夫,有人前来禀报:“殿下!找到郡主了,郡主就在华严殿那边!”
他听了消息,心中欣喜。便快速朝华严殿而去。
阮绵绵缩回爪子,呐呐道:“然后,一见面我便刺伤了你。”
“是啊,后来你便得了南楚的公主封号。”他故意凑近了道,“崇义公主。好个深明大义的公主殿下。南楚那边可都是在传诵你的’英勇‘事迹。”
阮绵绵捂住双耳,羞愧得满脸通红。
青年挑眉,玩味道:“羔羊竟也敢攻击孤狼了。你那日真是胆量惊人呐。”
阮绵绵小声道:“对不起。我......我做了件蠢事。”
他眼眸微眯,故意凑近了道:“现在知道北地的男儿心胸有多宽广了罢。便是你这般绝情,但你醒来后,我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这人,居然还记着她之前故意说的气话。还有,明明就有天天恐吓她好不好。
阮绵绵不禁想起当时的自己,成日就跟在黄鼠狼窝里做客的小鸡崽似的。时刻战战兢兢,日夜提心吊胆。
不过,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阮绵绵垂下脑袋,不好反驳。
他见她羞愧难当,一脸沮丧的模样,便收起了调侃的心思。贴近她耳边道:“含章,你求我的事,我都办到了。”
阮绵绵不习惯耳旁有热气,遮住耳朵躲开了些。
“什么事?”她眨眨眼,有些发懵。
“收到信当晚,我便命人将梁植尸首换下来了。”
阮绵绵瞪大了眼。
面前的青年又道:“后头梁植家的小崽子,还有那倒霉的小姑娘。我都偷偷命人偷偷将尸首换下,就地掩埋了。”
阮绵绵心道:叫什么小崽子,人明明比你小不了几岁。
不过——
“那后来夺回来的......”她捂住嘴巴,惊呆了。那梁小将军带去肃庆安葬到底是哪个啊?
“战场上寻几副死尸还不容易。反正模样也辨不出了。”他还特意解释道,“孟小姐的尸首是用逃出城病死的一个小姑娘顶替的。”就差没解释他绝没做乱杀人的事。
算了算了,阮绵绵叹了口气。不管带去肃庆埋葬的是谁。好赖梁将军父子及孟三小姐也是入土为安了。
他见她眉头仍锁着,抿唇道:“一路攻至洛宁。没有屠城,也尽量不为难无辜百姓......”
他细细数着。阮绵绵却从中嗅出了一丝委屈。
委屈?
不得不说,阮绵绵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到了。
她半僵硬地挪开爪子,清了嗓:“你......你做的很好。”
她嘴上说着夸小孩子一样的话。心里却毛骨悚然。
老天爷啊!
这人少年时都一副又冷又傲的样子,更别提成年后整日阴晴莫测的狠辣手段。何曾见过他袒露出丝毫虚弱。
更何况......何况委屈?
阮绵绵不自在地抖了抖。沉默片刻后低头问道:“伤口是不是、是不是刺得很深......”
她当时被刺激得几近疯魔,下手的力道肯定轻不了。
何止刺得深,几乎整只匕首没入他骨血。那地方旧刀口尚未愈合,便又尽数裂开。
他只咬牙硬撑着下了送她回流渚的死令,便因失血过度昏了过去。
“你那点力气能伤到哪儿。”他云淡风轻地笑,“早好了。”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起来。阮绵绵双手按住肚子,脸又红了。
叱戮连泽笑道:“可是饿了?我命人去给做些吃的。”
他起身欲走,衣角却被拉住。他回头,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