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凯搬离这座房子的时候，开车经过下去门口，开到了路口的红绿灯处，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去那家宠物店，带走了这只丑兮兮的哈士奇。
陈皎皎喂完狗狗的饭，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她去洗了手，然后帮周明凯把所有的换洗衣服都放进洗衣机。
然后走出来。
周明凯换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柔软的浅黄色，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那么冷硬。
陈皎皎走过去，帮他把领子翻好，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好啦，这样就好多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给许嘉恒发了消息，说你没事。现在去睡一觉，睡得着就睡，睡不着就看看电视，最近有不错的美剧——安眠药不要再吃了，睡觉前可以喝点牛奶。”
“牛奶和蔬菜，我买了放在了冰箱，还有面包和火腿，外卖不好，是你自己说的。”
“把手机打开，关机是个不好的习惯，还有，明天记得去上班。”
她一件事一件事地交代完，温柔地看着他：“周明凯，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地生活，不要食言。”
周明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陈皎皎叹口气，像是哄陈西西一样：“去吧。”
周明凯没有动，他有些固执地问她：“你要走了吗？”
陈皎皎点点头：“我要走了。”
周明凯追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陈皎皎摇摇头：“不会。”
周明凯苦涩地勾起唇角：“那你可以不要走吗？”
陈皎皎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不可以。”
下一秒视线里的亮光被遮住，男人的身体附在了她的身上，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地传递给她——他抱住了她。
他比她高刚刚好一个头，他的下巴在她的发顶，她整个人刚刚好地契合在他的怀抱里——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拥抱姿势。
他将脸埋进她的头发，有点卑微，又有些执着：“皎皎，可以不要走吗？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这世间万千风景，千百般颜色，但我只有你了。
陈皎皎从他的怀中退出，女人仰着头看他，平静而温和：“周明凯，如果爷爷看得到，我相信他也是和我一样的期盼，你要好好的生活，不要辜负他。”
“至于我们，周明凯，我们…我们认识太多年了，就算不是恋人、不是夫妻，我们也可以是亲人，你至少还有西西，她是你的女儿呀，就当给她做个榜样，你也应该好好的工作，好好的活得像个大人。”
周明凯没有松开握住她手臂的手，他低下头，吻落在她的额角。
细碎的吻，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助，他像是在撕扯着什么，又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陈皎皎往回退了一点，推着他的身子：“不要这样，周明凯。”
周明凯松开手，然后回答她：“不行。”
陈皎皎愣了一下：“什么？”
周明凯看着她的眼睛：“皎皎，不行，我没有办法，只把你当亲人。”
“我只要一想到，就受不了。”
周明凯不是没有试过远离陈皎皎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可以的，但是事实上，他并做不到。
那样的昏天黑地的日子，并没有比现在好多少，那个时候他尚且还能冷静自持地过得像个人，但是显然，现在不行。
他眼里是一瞬间熄灭的光，令陈皎皎的心都跟着颤抖。
她伸出手，触上了他的下巴，他的耳际，帮助他缓解他无望的情绪，终于，她叹口气：“周明凯，你不要这样，你…”
周明凯轻抬眼皮，眼睛红得厉害，他抓住她的手，然后像个孩子一个蹭着她的指尖，喃喃道：“那我还能怎么样呢？皎皎，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呢？”
孤独骄傲的青春已经过去，沉默寂寞的分别也已经过去，苦涩心酸的重逢也已经经历，这些他错过的时光还是令他心都揪着疼。
即使他每一次看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看到成熟懂事的陈皎皎，他都想杀了自己。
他已经被丢在了礁石上，眼边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是一点一点失去的希望，他被判处的刑期漫漫，他曾经拥有的无往不利的陈皎皎的喜欢已经不再。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一点点的可能。
就是陈皎皎的心疼。
走到这一步，你到底还会不会为我心疼？
这是周明凯最后的、仅剩的、必须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
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有过近二十年的纠缠时光，有过相伴的童年、有过勇敢的青春、有过甜蜜的爱情、也有过痛苦的分离。
从来都无法切割。
现在他这样固执地一遍一遍问着她：“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是啊，我毫无办法，是我放弃了你，我必须承受，我唯一的办法，是等你将我放出那座牢笼，否则，这一生，我只有孤独终老。
陈皎皎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有一滴落在了她的唇边，她抿着，发现眼泪苦得厉害。
她抬起头：“你刚刚说…叫我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