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嫉妒她的出身,嫉妒她所受过的良好的教育,嫉妒她殷实的家底,”说着说着,她的心底里竟然涌上几分委屈出来,“有时候我就搞不懂,凭什么有的人可以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有些人却要为一粒米、一口饭操劳奔波,甚至不惜放弃……”
一瞬间,她好似又回到了倚君阁,看着那些姑娘上一秒还写着满脸不情愿,下一秒却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强挤着笑容去迎合那些恩客们的喜好。
“甚至可以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望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的身形,哑了声:“我是嫉妒尹沉璧,你……”
“你就全当是我小心眼吧。”
她从袖中掏出了丝帕,自顾自地说着,“反正我见识不多,心胸也不开阔,没有高尚的情操,见着一个金丝雀般的姑娘就眼红得不得了,我——”
不知不觉中,少年已默默走到自己身前,在她话音即将落下之际,突然两手一伸,将她拢入怀中。
“我……唔——”
“你什么?”他的气息铺面而来,引得姜娆一阵。
怔忡了片刻后,她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反正我心胸狭窄,她有什么,我就羡慕什么。”
“那她有什么?”少年歪了头,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姜娆下意识地道:“她有钱。”
刈楚笑:“我也有钱,可以养你。”
“你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咱们还不是雇佣关系。”他虽是名义上养着她,可那些钱又不是她的,再说了,刈楚又岂容她如同一个大小姐般随意挥霍他的钱财?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又接着说,“还有,她长得漂亮。”
少年不假思索:“你也漂亮。”
她不满他敷衍的态度,“你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听声音,应该长得还不错。”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将尹沉璧浑身上下的好处通通都说了一番,但无论她指明什么,刈楚都会变着法子地将她的话堵回去。姜娆没法儿了,只得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如同一只泄了气的大地瓜。
“所以说呀,人家有的,你也有。即使你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别和自己过不去了,乖。”说到最后,他的言语里,竟还夹杂了淡淡的宠溺。
她灵光一现,突然又道:“她的名字好听!”
这下,刈楚似是有些无奈了,他摸了摸少女的发顶,轻轻叹息一声:“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
“胡说。”
“真的,我没有骗你。小竹,小竹,你听,多好听啊,”他连忙指手画脚地解释道,“听起来像小猪,肥肥的,好养活,还能生娃。”
“你——”这一下,当真是把她给气笑了,她不由分说地将手握成拳,于他胸口轻轻敲打了两下。
敲得他的笑声碎碎的:“怎么,非得她‘沉璧’才好听呀。竹子多好呀,还是四君子呢。若是你非要说她的名字带有诗意,那……”
他顿了顿声,让姜娆不禁抬起头,追问道:“那什么?”
少年有意无意地勾起了她的手,引得她一愣,待反应过来时,面色已是潮红一片。
少女不由得低嗔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刈楚不去理会她的小女儿情态,却是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她的羞赧来,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边笑,边吟诵起一首诗来。
“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
他一字一字,吟诵得格外认真,轻柔的话语如春风拂柳般穿过她的发丝,掠过她的面颊。
少年捧过她的手,一时间,她袖中便传来几分熟悉的幽香,这香气,如同雨后春日里最早破土而出的一点嫩绿,明艳、清冷而干净。
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声线也愈发轻柔起来,良久,终于握紧了她细嫩的柔荑,含笑而道: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第43章
三个月后。
时至深秋。
天越来越凉,姜娆站在荷花殿外,将晒好的被子慢吞吞地往屋内搬。
半个月前,皇宫的人终于为刈楚收整好了一处府邸,圣上亲封十五皇子宋睿荷为东宜王,这座府邸,自然就被称为东宜王府。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子,皇帝也是十分心疼的。往府内拨了不少金银绸缎、侍女佣人,一时间,整个东宜王府便是一番富丽堂皇、欣欣向荣的景象。
对于搬入东宜王府,刈楚甚是欢喜,毕竟不用再寄居于谢府门下,也不用再天天见到谢云辞。
眼不见心不烦,他如是说。
但姜娆却不开心了,因为没过多久,她便发现这东宜王府的门,正挨着尹府的门。
也不知当初建造这座府邸之人是有心还是无意,从东宜王府到尹府,步行只需半盏茶时间,于是乎,尹府老夫人便天天来探望刈楚,今日带一盒她闺女做的桂花糕,明日带一件她闺女做的袖袍。
对于尹老夫人的造访,刈楚也不好拒绝,一时间,尹府带来的东西便堆成了一座小山。